6.第一部 村长的谋杀(6)
“还不都因为你们。去年他村长下台,我劝过你们,不要接他的村长,你们不听,你们非要当人物头,看看,当出人命了不是!从古到今,这人物头是好当的?!”
孙毛旦说:
“我带几个人去把他吊起来!”
孙老元说:
“你就会吊人,人家户头不比你大?人家家丁不比你多?人家狼狗喂得比你少?你去吊吧,你有本事你去吊吧!”
孙毛旦想起李家大院,也不由泄了气,不住地用马鞭抽着自己的裤腿:
“我伤盥瑁隐伤盥瑁
三
孙村长孙殿元真是李家大院雇人给勒死的。
李家在马村是个老户,据说这村子就是他家祖上开创的。一开始是刮盐土卖盐,后来是贩牲口置地,一点一点把家业展起来的。孙家来得比李家晚,是孙老元太爷辈上才从外地搬迁过来的。据说初来乍到的时候,孙老元的太爷还给李老喜的太爷当过佃户。但孙家后来也展起来了,也是刮盐土卖盐、贩牲口置地展起来的。但先展起来的,看不起后展起来的;后展起来的,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对不起先展起来的。据说到了孙老元他爹辈上,他爹见了李老喜他爹,仍要按习惯哈下腰问:
“东家,吃了?”
李老喜他爹则随便叫着孙老元他爹的名字,答应一声就过去了。
但到了孙老元李老喜这一辈上,形就有些不同了。大家的子弟都识些字了,孙家的家产已不比李家少了,何况孙家也结了几门大户亲戚,孙老元与李老喜又从小在一起玩过尿泥,等双方的爹爹死了以后,孙老元就觉得该和李老喜平等了。见面李老喜叫他“老元”,他就喊李老喜“老喜”。虽然孙老元觉得自己可以与李老喜平等了,但李老喜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孙老元家这么一个过去的佃户,靠刮盐土贩牲口起了家,也敢与人称名字,真是不知高低。虽然表面上李老喜也让孙老元称名字,但内心却极看不起他。一次两人在街上见面,相互称名字打招呼过去,李老喜指着孙老元的背影对儿子李文闹说:
“这**玩意儿他太爷,是个要饭的!”
只有在一个场合,孙老元不与李老喜称名字——这时李老喜可以喊孙老元的名字,孙老元却不敢喊李老喜的名字,那就是在村公所。自这个村子成了一个正经村子,有了村公所以来,李家就一直当着村长。李老喜他太爷当村长,他爷爷当村长,他爹当村长,到了李老喜,还是当村长。由于村子里一直没有个正经房子,李家一直在家挂牌办公,腾出一个后院,挂着“马村村公所”的牌子。村里断案、收田赋、过兵派婆缮诘龋际窃谡飧鲈鹤永铩7甑酱宥〈蚵啵迦硕家秸庠鹤永锟帷H缫仗锔常缫绳婆缮冢畲宄ぞ桶椿岬忝
“张三田赋五斗!”
“李四该出牲口一头!”
张三李四马上站起来答:“知道了,村长!”
到了李老喜这一辈,仍是这么开会,这么喊。喊到孙老元头上,李老喜喊:
“孙老元田赋一石!”
“孙老元该出牲口一头!”
孙老元虽然与别的开会者不同,是大户人家,但收田赋派婆缮谧苊獠涣耍鹑嘶卮稹爸懒耍宄ぁ保剿猓膊缓玫ザ栏囊幌鲁坪簦怠爸懒耍舷病保仓缓煤捅鹑艘谎卮穑
“知道了,村长!”
在别的村开会,一般村里都给大户人家安排到前排,放个凳子,沏个茶碗,但平时孙老元净与李老喜称名字,李老喜故意不这么安排,不在前排放凳子,不沏茶,故意让孙老元和一帮衣不蔽体、浑身汗腥味的佃户杂坐在一起。然后李老喜自己沏碗茶,端着在前边台子上坐,隔桌子看下边杂坐的孙老元,看他那浑身不安、面红耳赤窘迫的样子。李老喜对儿子说:
“我就喜欢村里开会,一开会,我才觉得我是李老喜了!”
所以村里比以前开会见多。屁大一点的事,有时过兵派几张烙饼,本来随便派到哪个人家就完了,李老喜也让村丁打锣开会。孙老元就怕开会,一到开会,坐在一帮佃户中间,他就想起了自己祖上也是佃户。他对儿子孙殿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