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高山下的花环 十四(2)

2.高山下的花环 十四(2)

妈妈含泪点了点头。

军长望着我妈妈:“你八岁卖给地主当丫头,我七岁就给东家放牛。现在给青年人忆苦思甜,怕是起不到明显作用了。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常想想过去的苦,那还是很有好处的。‘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列宁算是把话说到家了!”军长弹了弹烟灰,又吸了口烟,“一九六五年我到北京开会时,和陈毅老总进行过一次长谈。当谈到我们当年在山东时,陈老总意味深长地说,在他进棺材之前,他忘不了山东父老!当然,我们的陈老总不单是指山东父老,他指的是人民!要说报恩,我们要一辈子报答人民的大恩大德,而不是把我们当成人民的救世主!革命,是人民用小米喂大的;胜利,是人民用小车推出来的呀!”

一弯月儿在窗棂上探出头来,投进点点银辉。屋内,静极了。

“今天见到梁大娘,别提我心里是啥滋味儿。”军长深沉地说,“吴大姐,你的蒙生是吃着梁大娘的奶长大的。可你看看梁大娘穿的那身衣裳,你再看看梁三喜留下的那欠账单,你就不难想象出,她们还过着啥样的日子啊……”

军长的眼里闪着泪光,妈妈也在抹泪。

“不错。吴大姐,十年动乱中,你我这些老家伙们都吃过苦,挨过整。可我要说,受苦受难最厉害的不是我们,是梁大娘那样的老百姓!不必隐讳,就是我在蹲班房时,我吃的用的也比梁大娘她们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没法比。……咳!”军长喟然长叹一声,“我那凯华十五岁时和他四姐一起,到延安延川县插队,住在我当年的一个老房东家里。一九七七年春那阵我还没复职,我专程去延川县看望我那老房东。谁会相信呀,老房东全家八口人,却只有五个吃饭的碗,他们连吃饭的黑碗都买不全。当时,我……延安,那更是养育革命的圣地啊!”

“老雷,别……别说了……”

“我……不说了。说起来我真想大哭一场!前些年老百姓身上的肉早已不多,可‘尾巴’倒不少,一个劲地割,割,割!自己‘出有车,食有鱼’,过得舒舒服服的,咋就不睁眼看看老百姓?别说党性了,问问我们的良心何在?!革命,**因为穷才革命。治穷,本是**人的天职啊……”

屋内的空气又凝结了,沉重的气氛像铅块,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轻声对军长说:“这次打仗,我们团里有许多烈士留下了欠账单,他们都是从农村入伍的。”

“这件事,我们是要向中央报告的。”军长说,“极左路线,可把老百姓害苦了。”

过了五六分钟,军长的绪才平静下来。这时,他问起我们九连的战斗况,我一一作了汇报,并向他重点介绍了梁三喜和靳开来参战前后的表现……

军长听罢又站起来:“这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像梁三喜他们,尽管十年动乱给他们留下了难的苦楚,但当祖国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以身许国!”军长激动地挥着右手,“我们的民族是伟大的,这就是伟大之所在!我们的事业是有希望的,这就是希望之所在!鲁迅说‘惟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梁三喜他们,真正称得上是我们的民族之魂!”过了会儿,军长又坐下来。他看了看表,“不早了,夜深了。”

他又简单地问起凯华牺牲时的况,我回答了他。但那两臭弹的事,我却压根没敢告诉他,我不忍心让这位虎将再怒冲冠地“甩帽”了。

这时,炊事班长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对我说:“指导员,韩玉秀不见了!”

我一听,急忙奔出屋。见梁大娘站在院子里,我问她是咋回事,她说她打了个盹,拉开灯睁眼一看,就不见玉秀了……

边境线上时有越寇的特工队员潜进来活动,我顿时慌得六神无主。战士们也都起来了,我忙带大家在营区周围寻找,也没见玉秀在哪里。

“玉秀她,会不会到三喜的坟上去了。”梁大娘对我说,“自打听到三喜没了,玉秀怕俺伤心,她没敢当俺的面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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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下的花环(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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