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天变之慕玉

91天变之慕玉

羯部王宫的日子空洞而安静,安静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齐舒云抱着大肚子,虚弱无力地歪在榻上,只觉得昏昏欲睡。

“二王子可回来了?”

见贴身丫鬟进来换茶,齐舒云忍着心中的烦闷和恶心,提神问道。

二王子许久未来她寝宫,是个女人,大约都要怀疑一番,尤其是在这异国他乡,齐舒云的神经,似乎来得更脆弱而敏感。

丫鬟绷紧了双手摆弄着杯盏,听齐舒云问此话,突然心生紧张,“哗啦啦”一声,将整张桌上的茶壶、杯子全部摔成了碎片。

“啊——”丫鬟尖叫一声,迅速抽回了双手,低头一看,手指竟被烫红了。

齐舒云被她这一惊一乍被弄得心慌意乱,忙捂着肚子,弯着腰剧烈地抽起气儿来,铁青着脸骂道:“你这臭丫头!你想要吓死我么!”

丫鬟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哭道:“王妃,晴儿不是故意的,求王妃原谅……”

齐舒云皱着眉头,额头上冷汗直下,并未开口答话,而是捂着肚子弯身,此时,她的肚子又开始酸胀起来,每一次闹疼,都令她十分难受。

丫鬟哭丧着脸,以为齐舒云是为了这套母亲所赠的白瓷生气,脑子吓得一片空白,口不择言地道:“王妃,王妃饶了晴儿吧,二王子,他、他去崇欢宫,没准儿稍后便回来瞧您了呢,您莫要生气啊……”

崇欢宫?

虽然丫鬟声音很小,絮絮叨叨的,令人听不得真切,但齐舒云还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崇欢宫?!”齐舒云忍着腹痛,抱着肚子坐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晴儿,一双黑色的眸子沉沉的,好似染了浓墨般。

晴儿被唬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奴婢方才什么都没说,王妃您您听岔了!”

“崇欢宫?二王子去大王子妃那作甚!”

齐舒云胸口气闷,感觉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她扶着榻沿挣扎地起身,转过脸,冷声喝道:“快过来扶我,否则,马上便取了你性命!”

丫鬟被她吓得全身发颤,哆哆嗦嗦站起来,将齐舒云扶了住,齐舒云咬牙切齿,又道:“扶我我去崇欢宫!”

丫鬟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二王子看起来温和斯文,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心主儿啊,真要帮着齐舒云,她哪里还有小命?

“你不愿动?那好,我现在便叫人砍了你,拖出宫喂狼!”

齐舒云赤红着双眼,露出一副凶悍模样。

“是,是……”丫鬟喉咙发干,硬着头皮,哭丧着脸扶着齐舒云出门。

羯国的王宫并不大,崇欢宫地处于二王子寝宫后头,那依坎将风水好的地段让给弟弟,堪称好哥哥的楷模。

齐舒云一路横冲直撞,崇欢宫宫人想要伸手阻拦,却不敢碰了她的肚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任由齐舒云冲入后殿。

还没推开四公主房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娇笑,随后悉悉索索声音传来,只听四公主柔柔地道:“二王子与他同出一母,他能做得了皇帝,你如何做不了?我父皇便是杀了亲哥哥和弟弟,方才坐稳这大齐江山。身为皇子,没个狠心,如何能坐享天下?”

“就你聪明。”二皇子不知做了什么,将四公主弄得花枝乱颤,求饶声连连,二人在房中欢声笑语,恍若隔世。

而在房门外的齐舒云,面上如蒙寒霜,身体冰冷犹如坠入冰湖之中,而在她的心中,却好似火山喷发,怒焰滚滚,两股极端冷热交替,竟将她最后的理智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齐舒云咬着下唇瓣,不一会儿,嘴中便传来一股血腥味。

好一个,你是大齐最美最冰清玉洁的女子,有了你,旁的女人黯然失色!

好一个,你才艺多端能文能舞,是我手中最珍贵的宝物!

原来,男人口中的话,通通都是骗人的!

滔天怒火之中,她心中忽地清明片刻,不知,和二王子长相相似的阮轻楚,会不会是这般……

不,阮轻楚和他不一样!

“齐清,你这个无耻的贱!人!”齐舒云双目通红,整个人往门上扑了过去。

轰隆一声,沉重的宫门被推开,一阵黏腻的风从里传来,扑了个齐舒云面脸。

齐舒云气得双目圆睁,踹翻了两个小圆凳,又踢走一个绣墩,直接撕开眼前碍事而做作粉色帘子。

二王子和四公主皆不着片缕,尤其是四公主的腿儿,还如同藤蔓般缠着,看得齐舒云心如刀绞,恨不得将自己双眼戳瞎!

“你如何进来了!”二王子将四公主往边上一推,笔直地坐起身来,脸上是满是不悦之色。

“她、她是你大嫂!你,你还要不要脸!”齐舒云指着四公主大吼道,泪水从眼眶奔流而出,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瞧瞧,这就是他的男人,长得和阮轻楚一模一样的脸,却坦然干着如此恶心的事!

“我如何不要脸了。”二王子恍若未觉,他冷不丁转过头来,一双绿眸冒着森森寒光,对着齐舒云便吼道,“羯国人喜欢谁,便和谁好,向来便是如此,你少拿大齐那套来困我!倒是你,居然敢管到我的头上!若我不给你王妃的身份,你连贱奴都不是!”

齐舒云自恃才艺,平日清高得很,二王子早早便对她不喜。

齐舒云怀孕之时,四公主屡屡对他抛出橄榄枝,二王子觉得无所谓,便趁机而上了。羯国兄弟互**子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子抢父亲的妻子实属正常,只要不是生母便好。

二王子和四公主好上之后,方才发现四公主是个宝藏。虽然她长相平平,但胜在能力不错,常年被那依坎关在宫里,比正常的女人要难耐多了,最重要的是,四公主此人看似傲慢,私底下,却甘愿伏低做小,比齐舒云更逗人欢心和喜欢。

“你你,你这个擒獣,我怀了你的孩子啊……”齐舒云绝望地哭叫道,好似溺水之人,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在心中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如今,她有了二王子的孩子,二王子该尊重她,该信誓旦旦地朝她悔过,都是这妖精勾吲的他,他什么都没做……

谁知四公主媚然一笑,顺着他腿儿往上爬,原本那平凡无奇的眼中,忽地多了几分氤氲之气,倒显得夺人摄魄起来,她极为傲慢地道:“二妹在说些什么呢,你既然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苦了二王子殿下。”

“……你们!你们不要脸!”齐舒云倒退一步,双目赤红,整张俏脸扭曲得不成模样,好似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之事。

“我不要脸?”二王子双眼微眯,从前温和的形象掉落一地,露出原本的凶狠来,他指着齐舒云道:“你这个女人才不要脸,你可记得,你在睡梦之中唤那‘阮轻楚’之名?你明明是我的妻子,脑中却想着别的男人,这时便口口声声说我不要脸?!”

齐舒云泪眼朦胧,她使劲地摇着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二王子顺手揽着四公主,鄙夷地笑道:“若不是齐清告诉我,我还不知阮轻楚是何人,难怪你的扇面和帕子上,还绣有‘文熙’二字,难不成不是阮轻楚了?哼,你们大齐人所说的字,和我们羯国小名差不多,你还想忽悠我。”

四公主浑然不觉难堪,捂着嘴儿在旁直笑:“想当年,本公主便是被他那张脸吸引,如今见了二王子,方才知道,阮轻楚只是那张脸罢了,哪及得二王子雄才大略。”

二王子一句一句列举着证据,令齐舒云如坠黑暗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突然,她的腹中传来一股剧痛,齐舒云“啊”地大叫一声,捂着肚子往后坐倒。

她毫无意识地往腹下一抹,入手皆是热而滚烫的液体,抬眼一看,手心的那抹惊心怵目的血,红得妖艳而诡异。

“孩子……”齐舒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右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宫中鲜血遍地,二王子眉头微皱,道:“讨厌的女人,破坏我的好事,活该受些教训。”

四公主伸着兰花指,捏着鼻子,朝后头进来的嬷嬷和丫鬟挥了挥手,昂着脑袋,指指点点道:“还不将二王妃带走,莫要任她再污了地板,实在是脏得很,没得令人恶心。”

齐舒云腹部痛得令她说不出话来,她全身无力,好似一个破布娃娃,被下人们从冰冷地地板上拖着离开。

她鼓起心中最后一丝期望,回头望去,却见二王子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齐清……

二王子……

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不会放过你们!

黑暗之中,齐舒云猛地睁开眼睛,眼眶中一滴眼泪都流不下来,尽数往心中奔涌而去,将她全身都淹没得彻底。

话说安远城,经历过惨烈的战争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罗慕玉守在罗慕遥床榻边,表情木然,眼眶酸涩异常,她猛然发现自己坚强许多,大约是眼泪水流干之后,再也没法哭出来的缘故。

嫣红端来托盘,将药碗放置小桌上,忧心忡忡地道:“姑娘,您今儿还要寻城,换奴婢们来罢。”

罗慕玉捏了捏自己虚弱的小拳头,从床沿边坐起身来,轻声道:“好。”

罗慕遥那日冲在最前线,成功将探子放了出去,而他自己则受了重伤,身上中了两箭,腿上被砍一刀,幸而那刀未伤及筋络,否则便要断了腿。

军医和沉鱼二人治疗及时,加之罗慕遥身体硬朗,好歹将伤情给抢救了回来,谁知几日之后,他又开始发起了高烧,整日迷迷糊糊,就是无法醒过来。

罗慕玉每日巡城完毕后,回来制定战术,抽空便要去瞧罗慕遥,每日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才一个月过去,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

“我先出去片刻,回来再瞧大哥,你好生看着他。”罗慕玉揉了揉眉心。

自从罗慕英没了踪迹之后,她原先身边的两个丫鬟,都转为伺候病中的罗慕遥。

如今,因为杨崇欢战死,整个安远城最高的守官变成了罗慕玉,梁横则成了唯一能出战的将领,可谓是不凄惨。

罗慕玉一走出门,硬生生被大风吹得打了一个哆嗦。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直到城墙围困出来的边际,方才漠然叹息一声:“又要至冬季了。”

随着天气逐渐转凉,城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低迷。

安远城已和外界断了一年半的联系,虽说城内有少部分耕地能出产谷物,当地豪绅也囤积有不少粮食,但若是再这般下去,粮食定是不够用的。

以及棉被、衣物、战备等必须品,几乎到达极限。

如此,倒是急坏了齐朗宇,作为最高的后勤指挥令吏,他整天愁眉苦脸地上街收粮食,抑或是劝说豪绅捐赠布匹,一个月下来,嘴巴硬是说破了皮。

谁知那几名当地地主抠门得很,只愿做些表面工作,成天抱怨自己家揭不开锅,无粮和布可以上缴,个个和铁公鸡似的,没来由令人心生烦躁。

无奈之下,齐朗宇只好请罗慕玉和梁横上场,于当晚将商会之人聚拢,广开安远城捐赠动员大会。

梁横如今性子越发古怪,整天一句话都不吐,手上拎着一杆枪,冷酷地站在边上,浑身杀气四溢,倒将前来的五位总管老爷吓得一哆嗦。

钱老板是安远城有名的富商,曾经的北疆边关皮草生意,有一大半都拢在其手里,他率先开腔:“梁将军,玉将军,不是小人不愿捐,乃是实在是没法捐,如今这世道乱得很,我们自保都困难啊。”

“玉将军,咱们城都困了近两年,哪有粮运进来哟,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是是是,小儿都吃不上奶了。”

五人一唱一和地说着,完全不给对方说话的余地,倒将齐朗宇给憋得一脸通红。

梁横不愿开口说话,责任全落在罗慕玉身上,她被逼得心中难受,邪火蹭蹭蹭往心口直冒。

只见罗慕玉面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几人便喝道:“通通给我住嘴!”

罗慕玉突然站起身来,铠甲发出“咔咔”的清脆之响,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拔,倒显出几分压迫的意味来。

见罗慕玉发飙,钱老板瞬间哑了下去,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胆怯地咽了一口唾沫。

罗慕玉眼睛扫过众人,突然冷笑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莫非是羯部人的奸细不成?若有反叛之心,今日我们便明说开来!”

“玉将军严重了,小人哪里敢有此想法,我们乃是堂堂大齐国人!”钱老板忙挥手解释道,顺便挺了挺滚圆的肚腩。

“是啊,我们皆是大齐人。”又有人继续附和。

“好!”罗慕玉眸色一黯,脸上浮现一股戾气,望得附近一位老板打了个哆嗦,“你们说自己是大齐人,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城中百姓,以及守关将士挨饿受冻,最后城破被灭吗?”

“你们,行如此不义之事,哪能称得上是大齐人!行如此不忠事,何以称不得奸细?!”罗慕玉指着众人,声音如刀,字字泣血。

众人纷纷露出震惊之色,好几位牙尖嘴利的商人,一时都寻不到反驳之词,嘴巴一张一合,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罗慕玉捏了捏拳头,想到尚躺在病榻上的大哥,以及生死不明的罗慕英,气得双眼通红,最后,她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哽咽,道:“我罗家子弟,敢对天发誓,以身赴死,竭力捍卫边关,为的是谁?难道为的不是你们?城破后羯部人屠城,我看你们这群孬.种,还有几条命守着那些没用的死物!”

“你看看你们这些怂.蛋,竟然比不过我一个女人!”罗慕玉胸口气闷,喋喋不休继续骂道,将在座的商会老板以及豪绅们骂得抬不起头来。

“……三表妹。”齐朗宇叹了一口气,打心眼里心疼起她来。

罗慕玉本该呆在京城,嫁人生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却阴差阳错地跑至边关,受苦受累不说,还得亲身上阵,且不说别的事情,还真没几个男人比得过她。

罗慕玉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将泪水重新缩了回去,她猛然转过身,咬牙切齿道:“你们爱捐不捐,总之,你们的粮食我要定了!”

突然,半空中寒光一闪,她“铮”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陡然一转,指向最近旁钱老板的塌鼻子。

罗慕玉幽幽地垂下头,目光狠戾,沉声道:“都是你们逼的我,是捐还是由我来抢,你们自己选一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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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2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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