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7)
将落葬时张籍提议:“先生事母竭尽孝道,做诗独树一帜,给古圣今贤增添了光彩。凡贤良之人故世都有谥名,何况先生这样的仕者?我提议用‘贞曜先生’为谥号,则先生的姓、名、字、操行都在其中了。只要一看这个谥号,不用说,就能知道先生的为人。”大家都说好,遂定下来用这个谥号……
宋朝《梁溪漫志》云:“自六朝诗人以来,古淡之风衰,流为绮靡,至唐尤甚。退之一世豪杰,而亦不能自拔于习俗。东野独一洗众陋,其诗高妙简古,力追汉魏作者。正如倡优杂沓前陈,众所趋奔,而有大人君子垂绅正笏,屹然中立,退之所以深嘉屡叹,而谓其不可及也。”
爱他镜破不改光,爱他兰死不改香;爱他讵知文字力,莫记日月迁;爱他一掬灵均泪,千年湘水文;爱他分明碧沙底,写出青天心;爱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爱他忽惊明月钩,钩出珊瑚枝。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爱他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爱他谁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爱他的诗,爱他这个人。尽管他们相遇时,东野已经老了,但不妨碍他把种下,所以退之的这种感比爱更纯粹,更深切。而东野遇见退之的时候,亦是千寻已久,才在知天命时找到这个命定的知己。
姜太公六十多岁才遇见周文王,黄忠六十岁跟刘备走,孔子七十多岁遇项橐,孙悟空五百岁遇见唐僧,白素贞一千多岁遇见她的爱人,东野遇见退之时,五十岁,人生已晚,遇见不晚,还可把深种。人生,不怕旅途遥远,只怕错过遇见。
浩瀚天下,退之只愿跟东野双双齐飞,在他眼中,他们都是一对凤凰来仪:
双鸟海外来,飞飞到中州。一鸟落城市,一鸟集岩幽。
不得相伴鸣,尔来三千秋。两鸟各闭口,万象衔口头。
春风卷地起,百鸟皆飘浮。两鸟忽相逢,百日鸣不休。
有耳聒皆聋,有口反自羞。百舌旧饶声,从此恒低头。
得病不呻唤,泯默至死休。雷公告天公,百物须膏油。
自从两鸟鸣,聒乱雷声收。鬼神怕嘲咏,造化皆停留。
草木有微,挑抉示九州。虫鼠诚微物,不堪苦诛求。
不停两鸟鸣,百物皆生愁。不停两鸟鸣,自此无春秋。
不停两鸟鸣,日月难旋輈。不停两鸟鸣,**失九畴。
周公不为公,孔丘不为丘。天公怪两鸟,各捉一处囚。
百虫与百鸟,然后鸣啾啾。两鸟既别处,闭声省愆尤。
朝食千头龙,暮食千头牛。朝饮河生尘,暮饮海绝流。
还当三千秋,更起鸣相酬。
诗中不停的两鸟鸣,这是他和他的凤凰于飞,梧桐是依。
他的心,东野懂得,以《晓鹤》一曲回应他:
晓鹤弹古舌,婆罗门叫音。应吹天上律,不使尘中寻。
虚空梦皆断,歆唏安能禁。如开孤月口,似说明星心。
既非人间韵,枉作人间禽。不如相将去,碧落窠巢深。
所以韩愈对孟郊,其苍然以深,而孟郊对韩愈,其心皦然以清。不如相将去,碧落窠巢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