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郭小川、郭小林父子对床夜雨(7)

7.郭小川、郭小林父子对床夜雨(7)

作为一名“兵团诗人”,同时又是“手抄文学”——《誓》、《大雁》的作者,鼓吹“上山下乡”的“坚持派”,郭小林最后还是“飞”走了,调往河南林县在一个公社做了一名中学教员,不过,他为了自己的《誓》付出了13年青春。***

“手抄本”的作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作品的每一个字都是作者用心写成的。如果你不在每一个字上浇灌你的血、泪,那它也不值得别人去抄写和传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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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漫长的自我折磨思索、反省……郭小川开始进入了痛苦的转变期。他终于一拳击碎了他心灵的牢笼,从“心狱”中获得了解放。在1975年的秋天,他写下了“文革”十年中最享盛名的地下诗歌:《团泊洼的秋天》和《秋歌》。

郭小川在《团泊洼》一诗中,微妙地表述了当时全国人民十分复杂的心态。1975年的秋天,**对电影《创业》作了批示:“此片无大错”。当时的斗争形势十分微妙,几乎所有的人都结成了与“四人帮”极左路线斗争的心盟。但是,从外表看上去,一切都是静静的。诗人敏感地预示到了这寂静后面的东西,仿佛生命光焰熄灭前的回光,郭小川的诗魂突然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诗句变得更纯熟、老练,挥挥洒洒。

秋风像一把柔韧的梳子,梳理着静静的团泊洼;

秋光如同亮的汗珠,飘飘扬扬地在平滩上挥洒。

高粱好似一队队“红领巾”,悄悄地把周围道路观察,

向日葵摇头微笑着,望不尽太阳起处的红色天涯。

这里所表达的舒畅、睿智和镇定,恰恰是1975年秋天,许许多多从“心狱”中解放出来的人们共有的体验。就其诗艺来讲,也是自五四新诗歌以来,进入经典的杰出诗作。

团泊洼,团泊洼,你真是那样静静的吗?

郭小川在这“静”中体味出了美丽、愉悦和自信。就1975年的很多人来讲,这一年的秋天的确是美好的,因为道路逐渐清晰。

《秋歌》是郭小川的“天鹅之歌”。也许悲剧时代限定了郭小川,但这临终前的绝唱,真是一下把人领上了九天的境界。

不止一次了,清爽的秋风把我从昏睡中吹醒;

不止一次了,节日的礼花点燃起我心中的火种。

郭小川一生对诗句的锤炼,对古典诗词的修养在此时,都熔铸进了这短短的几行诗句。它不愧是杰作,堪称典范:

听,冰雪辽河,风雨长江,日夜激荡有声;

听,南方竹阵,北国松涛,还在呼号不停。

看,运粮车队,拖拉机群,一直轰轰跃动;

看,无数战马,百万雄兵,永远向前奔行。

清爽的秋风呀,已经把我的身躯吹得飞上晴空;

节日的礼花呵,已经把我的心胸烧得大火熊熊。

郭小川在《团泊洼的秋天》一诗后注明:“初稿的初稿,还需要做多次多次的修改,属于《参考消息》一类,万勿外传。”

当时作者还在受隔离审查,决心将此诗篇“埋在坝下”,因为他知道此诗不能表。“不管怎样,且把这矛盾重重的诗篇埋在坝下,它也许不合你秋天的季节,但到明春准会生根芽……”

所以,《团泊洼的秋天》、《秋歌》仅在朋友的小圈子内流传。

当郭小林在林县父亲的桌上第一次看到这两诗时,总得感觉:不错,但并不是很出色。使郭小林印象深刻的是《秋歌》中的这样一句: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化烟,烟气腾空。

郭小林不由暗暗心惊。经过多次运动,现在的父亲已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患有脑动脉硬化和冠心病,满口的牙已拔光,镶的假牙又不合适,硌得牙床疼,以致他每隔一会就要“咔哒”一声用舌头把假牙顶下来,然后再卷回去安上。睡眠依赖安眠药,有时饭没吃完,药劲就上来了,拿勺的手直哆嗦,儿媳杨桂香就要赶紧扶他上床。

在林县的日子里,郭小林再也写不出高亢的政治抒诗了,因为1975年底的中国已被折腾到了崩溃的边限。郭小林夫妇两人带着刚一岁的女儿爱农在医院借病床居住了半年,以便照看父亲。他们经常需要变换病床一日三迁。一次小爱农尿湿了病床,还受到护士呵斥,无奈只好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农舍居住。这个临时的小家所带来的那么点家庭氛围,温暖了郭小川那颗饱受摧残的心,一岁多的孙女爱农也给他带来了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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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1976的地下文学(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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