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焙汀暗阆保2)
如何务实?先得明白两件东西和时代关系。明代以来,南方新抬头中层士绅阶层,官不一定做得怎么大,房产田地不一定怎么多,有的人或者还近于清贫,靠卖文卖画为生。但时会所趋,却俨然成一时风雅主人。不仅经常招朋聚友,吟诗作画,写斗方,充名士,遇春秋佳日,还必然呼朋唤侣,游山涉水,吃喝玩乐。出行求便于携带,因此照《梦溪笔谈》提到流行用葫芦或编竹丝加漆作茶酒器,讲究的且必仿照古代铜玉器物,范成各种形态花纹。这种器物和南方其他许多工艺品一样,到清初,进而成为北京宫廷贵族好尚,除制成各种用器外,还做成整套的乐器,通称“葫芦器”或“匏器”(实物故宫收藏相当多,前些年尚在西路辟有专室陈列)。原注(9)所说的,无疑就是这种用瓟类范成斝式的茶具。斝和爵同是商代酒器,其实并不是杯,正如觚不是杯,各有不同形象,不同定名。一般说,多指三足、两柱、一鋬手(即所谓耳),容量较大的一种殷商青铜酒器,陶器中形状相近的也叫作斝,主要总是指已成定型的殷商青铜器。如明白这一点,本文中可以说是“茶杯”,注中就得说“是酒器借用”。当时也会真有这么一个斝,可不是如原注说的“近似瓜类形状”,正好相反,是“用瓟瓜仿作斝形”的用具。
如何务虚?这个斝器别的不叫,为什么偏偏叫这么个刁钻古怪名称?似古怪实不古怪。俗语有:“假不假?班包假。真不真?肉挨心。”意思是“假的就一定假,真的也一定真”。作者是否有意取来适合俗语“班包假”的谐音,既指物,也指人?我想值得研究研究。
由于注者务实务虚通不够,凡事从想当然出,便弄错了。
其次是注(10)问题,照字面注,只有王恺身份还对,其余不切题的。因为若务实透彻,明白葫芦器的流行在明清时代,则文中说的王恺珍玩,东坡鉴赏,都自然落了空。明明是讽刺打趣,正等于说“宋版《康熙字典》”,决不会真有其物。现在注里却很认真地补说:“这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古玩”,于是点金成铁。
其三是注(11),关于点犀,原注引了李商隐诗,其实还是领会不到诗中用事本意,和这里取名的用意。这也是要从务实和务虚才能明白的。
如何务实?宋明以来因南海贸易扩大,沉香、犀角等等贵重难得材料入口日多,高级官僚贵族因此多欢喜用来雕成种种美术品,示阔斗奢。沉香木多雕成山子,或灵芝如意,是由“海上三山”到“寿山福海”一脉相传,和长寿多福愿望分不开的。犀角则做酒器,也和长寿分不开,因为照传说,犀角能解百毒。用犀角做杯主要计两种形制:横卧式多刻成张骞泛海的“博望槎”样子,和元代朱碧山做的银槎样子差不多,是仿照一段枯木形象,中心挖空贮酒,槎尾上竖,照例还留下些杈桠,本来可能还是用沉香做成,犀、银均后仿。通属于“酒船”类。是从战国腰圆形漆玉羽觞,到唐代六曲、八曲金银酒船。宋明展而成这种浪漫主义形式的工艺品。竖刻直立向下,上作喇叭口状,是由古代觚觯和犀觥取法,犀觥实物虽不存,新出西汉壁画中却还有个画得十分具体。衍进而成汉、宋雕玉,宋、明犀角杯实仿玉。杯沿和柄部或作高浮雕子母辟邪,或刻教子升天大小龙,又或刻成灵芝仙草,再进而刻成锦荔枝、玉兰等像生花果和其他山水楼阁场面。总之,数量多,式样变化也大。一般只四五寸高,也有高及**寸的。如取名“”,照理说,还必指实物中高足器而。旧说(或引为《抱朴子》称)犀中心有白线直透到底,名通天犀,李商隐诗即引此喻心在暗里相通意。宋人用它作带版,名“通犀带”,尚有“正透”、“倒透”等等名目,在法定二十八种带制中还极贵重,仅比紫云镂金带稍次。明代《天水冰山录》记载严嵩抄家的重要财产中,还有好些条犀带,好在何处和具体形象已不得而知。至于明清人做酒器,则中心必须挖空,由于应用要求不同,再不会过问有无白透子。(过我手的实物不下二百种,就没有一件符合通犀况的。可知酒器事实上不在那线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