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荒山之恋(8)
她朝西抬抬下巴。***
\"花果山究竟好玩不好玩?\"他随便地问,倚在柜台上。
她不答理。
\"我们出差来这里,想逛逛名胜古迹,结果什么也没有,只有个花果山,是不是值得去呢?\"
她不答理。
\"是不是《西游记》里的花果山?\"
她不答理。
他终于恼了,一摔门走了出来。虽然没赔本,却损失了面子,那损失是更大了。
她在柜台里,斜眼觑着了一切,脸上声色不动,心里则冷笑不已。谁不认识这帮王孙爷们呢?可是,谁又稀罕他们呢!她和男孩儿玩,为了他们是男孩儿,不论是皇上的儿,还是要饭的儿,又不是和他爹玩。再说,皇上又咋了?要饭的又咋了?皇上要娶妻,要饭的也娶妻。皇上生儿,要饭的也能生儿。皇上见了女人照样腿软心软,大唐朝的皇上,不就是叫个杨贵妃耍得滴溜转,差点儿失了江山?在女人跟前,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她见过的男孩儿多了,各色的都有,对这些公子哥儿倒并瞧不上眼儿,觉着他们浮躁,像个刚学打鸣的小公鸡,尾巴上的毛都没长全呢!她可是喜欢年长的男人,活出了年纪,脸上有了皱纹,胡楂黑黑的,吃过大苦,受过大煎熬,这才更像个男人。制伏这种男人,才叫本事,才叫人来劲。依她看,仗着自己的权势去诱惑女人的人,根本算不上男人。好男人应该是赤手空拳,什么身外之物也不凭靠,就凭着自己是个男人,把女人抢到手。她也看不上那些围着公子哥儿转的女孩儿,一个个还得意得什么似的,昂着头,成了个公主,还是皇后?为了钱财权势去献身的女人也根本不叫个女人。或许她们吃好、穿好、玩好,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她断定她们享不到一点点真正做女人的滋味。女人家不仅要被人爱是滋味,更要爱人家。当然,爱人家比被人爱要难得多了。她美,她俏,她风流,人人爱她,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要是不爱她,那恐怕就不算个男人了,她这么认为。被人爱,根本不算个难事,可是要爱人家,却不容易。
她弄不清自己是爱还是不爱。她只是喜欢和男孩儿玩,和男孩儿一起,比女孩儿自己搁一处有趣得多。她的打扮有观众了,她的眼神有对象了,她的生活有目标了似的。为什么从古至今必是一男一女终身相守,就为了女的和男的在一块儿才自然,才是本性,才是天意。所以她在女孩儿堆里就觉别扭,不自在,和了男孩儿在一起,顿时自如起来,到了家似的,顿时有了灵感,会生出意想不到的小手腕,变幻莫测的表,意味无穷的巧嘴儿。自己都没有预料的,简直成了一种艺术的创造。假如,骚也算艺术,那么她便是一个一流的艺术家。
可是,尽是被人爱也是腻味,她很想好好地爱别人,爱得要死要活的。于是,她便要死要活地去爱,爱到末了,又觉着怪累人的,还有些好笑,做戏似的,就撒手不爱了。觉得还是轻轻巧巧地去爱更好一些。她想,大概还是不算真爱吧,真爱,就是真死真活也不顾惜了。可她又觉着自己也是真爱的,她没有掺一丝儿假,都是用真性去爱的,弄到后来,她自己也糊涂了,不晓得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反正,她少不了男孩儿,少不了被人爱,也少不了爱人,就这么真真假假地过吧!谁叫她长得俊俏呢?谁叫她招人爱呢?谁叫他们都爱她呢?反正,她是没有一点儿责任的,她可以痛痛快快地爱。
女孩儿妈却知道,一个人一辈子只会真正爱一个人,也只会叫一个人真正爱着。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才是踏实的。可是她也知道,这个唯一的人也许一辈子也碰不到,也许一辈子里仅只照个面,谁都不认识谁的,就过去了。也许是找到了,认识了,两下里却到不了一起,连个面都不能碰,就算了。她对女孩儿抱着无限的希望和耐心,她得为女孩儿留心着,她相信这个人只要从眼前闪过,她准能逮住,不叫他过去。
女孩儿却尽是爱。
二十七
江边码头的汽笛,一声长一声短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