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世界七:重臣相争
汪治见她举止端方,眸中既无炽热的渴望,也无纷扰的执着,心中更觉爱才:“没有十年如一日的苦功,练不出如此极致的琴音。聚仙楼那种地方,倒与这等纯粹格格不入。”
曹均听他话音,抚掌而笑:“还不多谢太师盛赞?”
与此同时,太傅刘集正沉溺在聚仙楼的莺歌燕舞之中。
当云诗走出太师府时,给刘集驭马的车夫骤然变了脸色,片刻后,他急匆匆找到刘集随从,随从又急匆匆禀告刘集:“太傅,府中忽有要事,请速回。”
刘集不耐烦道:“有何要事?”
随从却说不清楚,刘集见他支支吾吾,兴致也被打断,无奈起身:“回吧。”
今日的马车很不稳当,刘集一路颠簸,当忍不了掀帘去看时,却发现周围的路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这是何地方?”
“太傅,今日路堵,换了条道。”
冬天雪地之中,车夫却满头冷汗,而后,在终于见到迎面而来的车马后,他才微松了口气。
刘集本来就感觉莫名其妙,心气不顺,一看果真有人挡道,当即怒道:“是谁这么不长眼?”
车夫高声附和:“不长眼的,快快闪开!”
曹均的车夫连忙勒马:“大人,前面好像是太傅的车轿。”
曹均一惊:“赶快撤开。”
与此同时,他立刻下轿让路,俯身长揖。
刘集睨他一眼,冷哼一声。
两队车马交错而过时,忽听得金铃脆响。曹均身后锦缎车帘不知为何被股妖风掀起半角,露出一张瓷白面容。
刘集喉头滚动:“且慢!车里的小娘子是谁?”
刘集好色之名众所周知,曹均后颈寒毛倒竖,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堆满谄笑:“回太傅,此女名唤云诗,是位乐师——”
“今夜便送到我府上。”刘集指节敲在车辕上,震得铜兽首叮当乱响,“本官要亲自考校琴技。”
太师和太傅,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员外郎能惹得起的。曹均在心中权衡:如今刚刚转投太子,要剜心剔骨的表忠——即使得罪了太傅,这人也绝不能让。更何况,如今七殿下正和太傅交集频繁,更要划清这道界限。
当然,曹均也不是冲动之人,他面露难色。
“太傅明鉴!此女——此女是为太师寻访,一手绝无仅有的琴艺深受太师赏识。”末了,他又加一句编造之语,使自己的话更为可信,“您瞧她的耳坠,还是方才太师赏的南海珠呢。”
闻言,刘集眯起眼。
远处传来巡城卫的铜锣声,料想他也不会当街抢人,曹均趁机膝头一弯,重重叩首:“太傅若当真喜爱,下官明日便寻十个绝色美人送到府上!个个都比这乐师知情识趣!”
“滚!”
刘集突然暴喝,吓得几匹马同时嘶鸣。
“谢太傅体恤!”曹均抬头时瞥见刘集仍死死盯着晃动的车帘,忙用身子挡住,“起轿——!”
刘集目光阴沉地盯着他的车马远去,随即冷笑一声。他想得到之人,还未有谁能逃得出掌心。
岁星伏在檐上,全程看完。
《纪朝·纪年》记载:封居晦欲结太傅刘集,遣琵琶妓入其邸。太傅纳之,遂有通好之谊。
史书上未注名姓的短短两行,却含了云诗惨淡命运的大篇。
当岁星的相卜与伍叁肆的计算大致重合,即使她已做出预先筹谋,云诗和刘集却仍相遇。
她看向刘集的车夫,脱其身而出的能量在她手中盘旋。
“第三次。”
岁星很快教会伍叁肆一个道理:不是每种相遇都会导向相同的结果。
正月十五,皇帝御楼观灯,与民同庆。当安福门外五万盏灯渐次点燃,礼成时忽传太师汪治与太傅刘集为聚仙楼琵琶女当街相争。汪治惜其才,欲纳为乐府教习;刘集贪其色,强索为家门私伎。
重臣失仪,皇帝震怒。
“二位爱卿好兴致。”皇帝将弹劾的奏折扔到汪治与刘集脚下,“太师要荐人进乐府,递折子便是;太傅若缺歌舞伎,教坊司自会挑选。当街撕扯,真是好大的笑话,比西市杂耍还热闹!”
为维护朝廷颜面,又不偏袒失衡,汪治被罚俸三月,刘集被禁足十日。
皇帝召云诗入宫,过后,传出评价:“此女眼中无媚,指上有茧,恐非风尘辈。”
遂许她入太乐署为琴师,但奏琴须戴面纱,不得以真面目示人,以做惩戒。
封居晦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指尖叩击扶手的声音清晰而沉重。
白露在一旁躬身而待,虽然他在外表上没有任何显露,但她知道,他的情绪正如岩浆般在体内翻滚,这种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危险,足以让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
“白露。”他忽然笑出声,尾音却像浸了冰,“我不过几日不在,聚仙楼怎就出了这么位能人?”
白露连忙禀告:“户部员外郎曹均为攀附太师,让云诗入其府中弹奏乡音山南调,回来时又正巧碰上太傅见色起意,所以便走到了如今这地步。”
“曹均?”他的唇角还悬着来不及收拢的暖阳,瞳孔已结满寒潭藻荇,“我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他还敢搞出这番动静——死不足惜。”
“需要属下去处理了吗?”
“他本也没两天活路。再等几天,让他死在该死的时候。”封居晦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目色深沉,“把云诗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