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23章 火车上的故事(1)

37.第23章 火车上的故事(1)

我喜欢一个人旅行。一个人旅行,你可以完全地丢开原来的你,混迹在一群陌生人中间。你可以把自己装扮成一个严肃的绅士,西装革履一不,让四周感到莫测高深;你可以成为一个饶舌的旅客,以一支烟作为诱饵,和左邻右舍一路大侃。你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一个流浪汉,不拘小节,出粗鲁;你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一个轻薄儿,主动地,不顾面子地和周围的小姐搭讪。这一切都视你当时的心境而定。1991年暮春我去北京,火车马上就要开了,我的右手,靠窗户的那个位子还空着。我有些担心,怕这会是个满身雪茄味的粗鲁的男人,或是一个有着琐碎的自尊,处处耍些小聪明的世故女人,我希望会遇到一个聪明的,年纪轻一点的,个头小一点(这一点完全是为着我的利益着想,火车上的凳子本身就够窄)的女孩。我的呼唤应验了。突然闯进来了几个高声说话的男人,将行李往我的头顶放。我正有些沮丧,男人们后边,一个身材单薄的,穿一身牛仔服,留一个男孩子那样的短的女孩,坐在了我旁边。男人们叮哼了一阵,下车了,我本来希望,他们会给我叮咛两句,让我照顾我的芳邻,但是没有。他们下车了。已经忘记了,我是怎样找到借口,和她说第一句话的。在漫长的、无所事事的行旅中,这种借口大约并不难找。

在拉话中,她叫我叫她“电台小王”,她说她是一名地质队员,基地在西安,经常是野外作业,西藏、青海、新疆是常去的地方。考虑到她的年龄,我很怀疑她这话的真实性,但是她说这话是真的。她还说,她的男朋友在北京进修,她这次去,就是看他。我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照顾这个女孩的义务。我对同车的人解释说,这是一位离家出走的中学生,我在西安街头现了她学一回雷锋,我现在把她送回北京去。同车的大爷大娘听了,在惊叹词过后,都开始教导这个女孩。女孩听着,并不争辩,只一个劲地抿着嘴笑,脸上不时地做出个鬼脸。夜深了,在火车的有节奏的响声中,女孩枕着我的肩头,睡着了。我有腰疼的毛病,但是,我努力支撑着,不打搅她的睡眠。后来,我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取下一个包来,让她头靠窗户,枕在包上,她的腿不妨伸直,放在我的腿上。她睡着以后,脸上还不时露出丰富的表,这是在做梦。我这时候想起了两句诗,是戴望舒的:守着你的梦,守着你的醒。清晨,她从梦中醒来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然后穿上鞋,拿了一个大毛巾,去洗脸。这个大毛巾,让我肯定了,她确实是地质队员。清晨,当火车在北京站还没有停稳时,她对着窗户,像一个孩子那样突然尖叫起来。我往窗外一看,见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也在窗外一边挥手,一边尖叫,想来,这是她的那个“他”了。女孩和我迅速地打了声招呼,就背着一个小包,下了车。当我迟缓地背起行囊,下了车时,女孩和她的男朋友,站在外边等我。女孩说:“就是这个人照顾我的!”

于是,那个小伙子走过来和我握手,说些客气的话。当走出检票口,来到广场上以后,我看见,女孩紧紧地搂着男朋友的脖子,一边笑得弯了腰,一边走着。当他们从我面前走过时,他们已经不认识我了。站在灰蒙蒙的车站广场,看见女孩的头一撩一撩地,没入人流中,我突然有些痛苦。好像自己小心侍着的一盆花,现在被人抢走了似的。但是接着,我就为自己的痛苦可笑了。已经下了火车,各人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没有必要痛苦。火车上的故事已经结束。1992年初夏,在西安开往延安的火车上,我的对面,坐着一位女孩。这趟车很空,整节车厢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而这一处的位子,只有我1门两个。女孩仍然是一身牛仔,旅游鞋,头上剪着短。但这个不是“电台小王她是一位女记者。我们的第一句拉话是在售票处。我刚买完票,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后边,一个人匆匆地赶来了。“这里是买延安那趟车的车票吗?”听到她的话,我回答说“是的”。“还能跟上吗?”我说“可以”。买完票,她又问怎么走我说:“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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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地平线(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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