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被圈养的猛犸象
“我们没去的人凭什么要扣钱?”
我面色冷淡,坐在寝室的电脑前发着话。
群里很快有班干部回复:“之前班里已经发过话了。”
我轻蔑打字:“[班里]是什么机构?有立法权吗?”
班干部沉默。
“没有的话请问凭什么侵占我们的合法财产?这件事就算告到元大都,也是你们没理!”
有个班干部回复:“元圆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我冷静回复:“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吗?”
“所谓的班费,不过是以班级的名义收集起来的集体经费。”
我这话立刻被班干部回复:“既然你知道班级是一个集体,为什么不参加集体活动?”
我马上回复:“所谓集体活动,应该要集体同意才对。我们这些不去的人,算不算集体的一份子?”
“如果算,那我们不同意这个活动,它就不是集体活动。”
“如果不算,请集体把钱退给我们。”
此时学习委员回复了:“元圆圆,你上次说学生守则里没有春游这一项。但是春游现在是班集体商议过后的集体活动,不去参加,可以扣集体活动分2分。”
“你说的这个班集体,不过是你们班干部自以为的[班集体],你们掌握了扣分的权力,可以定义综合实践分的[集体活动],但你们无权侵占我们所有人都交过的班费。”
“分,你们可以扣。”
“钱,必须还我们。”
“私自侵占他人财物,可是违法的。”
班委不知道怎么商量的,总之下午还是发了个公告,把钱退给我们了。
他们若是真敢不退,我就真敢报官了。
我们寝室的卢倩和朱珊珊也不愿意去春游,这下钱退回来了,两人都挺高兴的。
她俩傍晚出门的时候,还夸了我一下,我才知道原来她们不愿意去。
我皱着眉,不解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反对?不向他们把钱要回来?”
卢倩已经出门去了,朱珊珊刚刚下床,她对我说:“我们没有你那么勇敢。”
我有点生气:“那你们也该帮腔啊,我说话的时候,一个赞同我的人都没有。”
朱珊珊咧嘴笑道:“我们在心里赞同你!”
她这几年有些进步,敢和人交流了,虽然不多,但总比刚认识那会儿强。
我知道她的性子,但还是很不理解,如果班上那么多人都不赞同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敢直接反对?难道大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最终,由于我提出不去必须退钱,这个集体活动,班上有二十多人都没参加,全部得到了退费。
后来姓刘的学习委员曾埋怨过我,说我没提出退钱之前,班上只有4个人不参加,我提出退钱之后,竟然有16个人不参加,搞得这次集体活动大大失分。
我连个白眼都吝啬给她。
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愿意去,却只有我一个人愿意出声反对?他们为什么不肯站出来?
A:枪打出头鸟。他们怕死。
B:他们把我当枪使。
这两个结论都很气人。
而现在我想的是,我说了这回话,不仅替自己讨回了钱财,还替12个人得到了自由,虽然这自由仅仅是大半天而已。
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就像很多人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不反抗我爸一样。
我给大家讲两个故事吧。
从前野战部落有一只猛犸象,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每次搬家就让猛犸驮着整个部落的人和东西,停下来,就让猛犸犁地,农闲的时候,就驱赶它战斗。猛犸累得不行,也不敢反抗。
到了草原上之后,猛犸见到了野生猛犸。
晚上的时候,野生猛犸来查看这只家养猛犸,结果它看见家养的猛犸只是用一根微不足道的小树枝捆着绳索套住它。
野生猛犸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不跑啊?”
家养的猛犸说:“我跑不了啊。”
野生的走过去就把小树枝踹倒了:“怎么可能跑不了?你现在试试。”
家养猛犸愣了很久,它还是不敢跑,它说:“我小时候跑过的,根本跑不了。”
野生的用脑袋顶着它的肚子,推行了一段距离:“跑吧!”
家养猛犸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拖着那段小树枝在移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这跟小时候拴住它的那根石柱,根本不一样了。自己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
它疯狂地跑了起来,从此在广阔的原野上自由生活,再也没有回到那个奴役它的部落。
对班上的同学来说,班级的命令是那根小树枝,而从小到大受过的服从管教,教育他们:“你们挣脱不了。”
所以他们几乎从来没想过要去挣脱。
第二个故事,还是猛犸象,被部落捕捉,训练,奴役。
但这个部落不止驯养了一只猛犸,第一只猛犸在半夜跑了,结果被原始人发现,战士们用长矛、弓箭,射杀了它。
第二只猛犸,吸取第一只的经验教训,特地在凌晨人最困的时候,光速跑掉了。这个部落的人没有及时发现。
结果到了冬天,部落迁徙的时候,大家在路上发现了它——由于深陷泥潭,它只有背部和长鼻还裸露在外,被秃鹫和蛆虫啃得七零八落。
谁都不知道,它死前经历了什么。
剩下的猛犸全都怕了,几次想要奔向自由,却又留在了部落接受这种被奴役,但至少不会忽然死去的生活。
它们知道挣脱树枝可以逃跑,但它们无法预料,逃跑的时候,是不是要面对死亡。又或者,广阔的原野上,等待它们的,是不是比死亡还可怕的结局。
而对我来说,我父亲的命令、所谓的家庭,就是原始战士的弓箭。而被我父亲、被周围人所扭曲过的,刻意往可怕、世俗方面加工过的社会,就是危险的原野。
逃跑,死。
成功逃跑,可能生不如死。
如果大学是进入社会的提前演练,那么广西民大让我看到的,就是一个,毫无希望的世界。
我曾放下豪言壮语,说要改变世界。
可,如果继续这样生活下去,恐怕,我连不让世界改变我,都快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