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拼图铁凝(2)

55.拼图铁凝(2)

世香的眼睛里,满是悲愤和绝望。***小铁凝忽然有一种很累的感觉,初次体味到大人们常说的累。

两个小女孩,拿着两千张糖纸,走到院门口。“我把我精心‘打扮’过的那一千张糖纸扔向天空,任它们像彩蝶一样随风飘去。”

这篇《一千张糖纸》,不过一千多字。我读后喘着气,心里涌涌着文中的一句话:“欺骗本是最深重的伤害。”我的震撼指数不会低于我十几岁时读莫泊桑的《项链》。我同时想到的是好莱坞经典《女人香》。那位稚嫩的学生宁可牺牲去哈佛的诱惑,只是因为“有些事(欺骗)是不能做的”。那位失明军官在片尾的大段台词,震聋聩地用人格尊严抵制了欺骗!

《一千张糖纸》,实在是一篇有普世价值的经典。

铁凝十六岁,誓当农民,始于“笨”

1975年,铁凝高中毕业。当时知青的政策开始松动,保定市规定,老大可以不上山下乡。铁凝在家是老大,然而她逆向而行报名去农村落户。铁凝的母亲拿着注销了“铁凝”这个名字的户口簿泪流满面。铁凝的父亲多少年后想起来还是后怕:万一女儿就此上不来呢?我们又没有任何后门。

父亲是画家,母亲是声乐教授,女儿铁了心地要当农民。弄得保定市很热闹了一阵。铁凝当农民时,实在嘴馋了,和女伴去买花生米,店主用手把正在淌着的鼻涕拧净,再在鞋底上蹭蹭。“他这种先净身后取货的程序,常常使我们觉得他的货更娇贵。”

我只知道有奶油花生米,不知道还有鼻涕花生米。而且吃这一把花生米,铁凝半个月的工分就没了。不过这决不影响她相信“全世界人民心中只有一个红太阳,地球上四分之三的人民都等着我们去解放人家”。

记得那时我和弟弟有时在周末见面,我俩煮点土豆打两个鸡蛋做一大碗沙拉吃,就觉得太享受了。弟弟每每一边吃着自制沙拉一边认真地叹息说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那时的人,好像一个个都心怀天下想着解放全人类呢!

十几岁的铁凝,还轮不到她去解放人家。不过她是带着文学梦去落户的。于她,文学是梦幻的,思想是理想的:要写作就要有生活,生活在哪里,生活在农村。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正在玉米地劳动。手上有十二个血泡。她看着两手泡,就觉得又可以写一篇日记了。

铁凝务农四年后回到保定,当了小说编辑,一年有几个月的写作时间。她又选择了去山区。直到90年代她又住到山区一年多。农民铁凝和山里人铁凝,自然有了某种比较坚固的人生态度。

不仅仅是文学态度。

我至今记得,1982年我拿起《人民日报》,读那整版的《呵,香雪》,那份纯净叫人心疼,那份美好叫人掉泪。铁凝在散文集中讲及《呵,香雪》,说“至少以这作为作家不变的、坚实的底色,我想还是愉快的事。”

于是想起她的中篇《麦秸垛》、《棉花垛》、《青草垛》,这一垛垛的麦秸、棉花、青草,堆出一垛垛暖意。“文学还应该有个巨大的功能就是有暖意。”(铁凝在《小说家讲坛》上的对话)她在日文版《红衣少女》的序里,写道“文学应该有温暖全世界的梦想”。“对生活的真挚义、对人生不断的好奇我希望自己能守住”。

2006年铁凝的小说《笨花》,是写农村的历史长卷。写农村,很有可以取巧,可以取悦读者的捷径。乡下人充愣装傻,城里人哈哈哈哈。铁凝不,依然是浓重的暖意。呵,香雪,呵,铁凝!

“就文学而,‘笨’也是不容易的。在这样一个精彩而又精彩的时代,我希望自己有耐心‘笨’下来,去试着触摸‘笨’字里所蕴含的本分,沉实和大的智慧。”(铁凝关于《笨花》的对谈)。

十六岁的铁凝,花季年龄誓当农民,始于“笨”。铁凝,笨花也。

铁凝:是什么使他挽留住了直面人生的一片童真?

铁凝从小看父亲作画,长大写了很多由画而来的文字。父亲铁杨的油画平日背朝外靠在墙角,水粉、水彩都平铺在褥子底下。父亲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画展时,铁凝面对这些被棉花和人体焐过的画,只想放声大哭!父亲的画,最少的是世故,最多的是烂漫的真和诚实的劳动。铁凝想到父辈曾经的苦难和悲凉,“是什么使他挽留住了直面人生的一片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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