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习惯死亡 第一章(9)
“这几年,因为生意上的来往,我和你们大陆来的人接触很多。***大陆来的所有的人表现出的好笑的道德全在sex(性)上面,其实其它方面和台湾来的人完全一样!”
一样好还是一样不好?或是一样的好又不好?
被淡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削着水果心虚地偷觑了静慧一眼。她显然还不知道金妮的存在,仍喋喋地说着她的丈夫。人不在的时候,名字也是一种安慰吧。他突然被她所打动,感觉到了在这幢现代的住宅里飘拂着阵阵青苔的冷风。
由于面对着一个寂寞的女人,他心底涌起双倍的寂寞。他不由得微微耸起双肩。
呵,古往今来,在世界任何角落都在演出同样的故事。男欢女爱悲欢离合,早已经被固定在为数不多的几种模式里。父亲做过的儿子做,儿子做了孙子还做,子子孙孙没有穷尽。世界在改变中显示了它的不可改变。
只有一个人在房间里,疲倦不但消失了,更有一种无由的兴奋在寂寞中蠢蠢欲动。
曾几何时?几个星期前,几天前,几个小时前……你盼望着这一夜。你在出口处看到她。在全世界的各种肤色的人当中,你会想到旧小说中常见的那句话,她朝着你“分花拂柳而来”。因为确定不疑的约会,使见面的喜悦显得极为平静。你们默默地相互吻了吻冰凉的面颊,握着的手紧了又松开。你一直向往的那种略带伤感色调的欢快绪,会把浓烈的现实化为淡淡的梦境。
你们脚不履地地双双飘出奥克兰机场,比任何一架从这里起飞的飞机都轻盈。
美国西海岸晴彻的暮色,把你们的**融化于其中。你们是两只透明的蝴蝶,蹁跹在所有钢铁和水泥焊接堆砌的建筑物之上。你们无色的翅膀因千百只闪烁的霓虹灯光而带着越剧服饰上的那种古典的彩斑。
当橙汁色的太阳深深地埋入你们祖国的那片土地之后,你们却在这边渔人码头的一家烛火缠绵的餐馆中吃着牡蛎。窗外的黑暗无边。整个太平洋不过是一个无名的静静的湖泊。细浪舐岸,汩汩地在向你们传递着家乡的童话。
你们相对而坐,缠绵的烛光使你们的爱显得既古老而又有新鲜的异国调。你们不需要做作,不需要互相卖弄最后的一点风。你们是两艘飘洋过海的船,没有洗去风尘就亲密地靠在一起。荡漾的波涛给你们的血液赋予了同样的节律。你们一面啜饮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一面在玻璃窗外的黑暗中寻觅光明。
彼岸的烦恼和困惑无力穿越海洋的浩瀚,于是,到了这边,那些沉甸甸的包袱只剩下一条柔曼的轻纱,给你们的是无所感觉的缅怀。你们在适意中回忆焦灼,过去的焦灼会变得毫无必要,变得极为可笑。
你们从哪里来?你们曾经怎样生活过?你们现在在哪里?……这一切在杰恩·克拉德·波里莱一忽儿悠扬,一忽儿懒洋洋的小号声中全化为乌有。重要的是这一刻,重要的是这一刹那,重要的是你们俩在一起。
这里没有如针尖的目光,没有会诱荨麻疹的窃窃私语。杯觥交错,耳热酒酣。那个金的女侍者肌肤如雪,闪着玉米和奶酪的光泽,怪不得人人爱看玛丽莲·梦露的《绅士喜欢金女郎》。那个老白人熟练地剖着牡蛎。他有一部契诃夫的胡子,然而你却会想起莫泊桑的一篇小说。谢天谢地!你们没有像小说中的那位叔叔一样潦倒。
坐在这里,你们可以相互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模糊的思念和炽热的**。柔和的烛光中只有她的眼睛和美丽的脸庞。此刻她的眼睛充满着向往。圆的烛光将她的圆化在其中,你会想起有一次**时她问你如果男人现他身下女人的脸十分丑陋会有什么样的心理。于是你悟到她今天特别美是因为你的到来而非常感激。
不久,你们的内分泌和威士忌气味一齐溢漫到异国的空气里了。随着子夜降临,某种期待顽强地要上升为现实。隔着桌子,你都能感觉到她的小腹在急剧地膨胀和收缩,于是你迫不及待地招来侍者。唯一使你记起你们现在在另一片国土上的是你必须付小费,并且帐单上附加了税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