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见面
半晌之后,北条氏康看完未完结的《西游记》,不免感慨:“我要是个五岁稚童,有这种故事看,我会忘了自己爹娘在哪……今川上总介义真,好巧思、好文笔、好手段!”
虽然《西游记》本身就是章回体小说,在今川义真改编之下,原着一些伏脉千里、草蛇灰线的设计不见了,但断章时还是让北条氏康有点心痒,当然,作为一代雄主,他也能压制住心里想打进骏河今川馆、抓走今川义真进小黑屋,每天必须写完至少一章,否则不给饭吃的“武装催更”冲动。
“写出这种故事来,自然是要消耗大量心神,应当不是故意拖慢,好不让助五郎回来……”北条氏康感叹道。
“今川上总介大人已经很努力了,他从负荆请罪昏迷后,醒过来的第二天就在写这个故事了……”老和尚北条幻庵难得真把今川义真当成侄孙女婿来关心。
“等等……负荆请罪昏迷?”北条氏康想象里,不应该是今川义真穿戴整齐,背几把荆条,偶尔有那么几根刺能扎进衣服的,那种意思一下得了的“负荆请罪”嘛?怎么还能昏迷的?
北条幻庵回答道:“今川上总介当时真赤裸上身,背了不少荆条,虽然荆棘刺并不算长,当时他后背血肉模糊,额头上也已经磕头磕出鲜血,这却是老衲亲眼所见……自他失忆之后,可不再是当年那个能被伪造的花押欺骗的稚童了,能对自己如此狠辣之人,若是有朝一日互相为敌,可是要万分小心啊。”
“这倒是。”北条氏康点了点头。
“对了,这些字,为什么这么小啊?笔锋锐利,单从样子看,比之天朝宋国徽宗的瘦金体都不遑多让。”北条氏康刚才就在好奇字体,但是故事本身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老衲写的,”北条幻庵掏出雁毛笔,“用这个誊抄的。”
“这是?”
北条幻庵解释道:“雁毛笔,今川上总介做了一些,写起来比毛笔方便,送给了早川3支,早川又送了一支给我。”
“他当时的失忆,到底是失忆还是开悟啊?”北条氏康吃了一惊。
提到这个,北条幻庵想起了一件事情:“老衲曾在今川馆城下町听到过一个传闻,是关于另一个被今川治部大辅当子侄,今川上总介当兄弟的人质,松平家的竹千代。”
“关他什么事?”
“我曾听闻,竹千代在出生时,居城冈崎城外的寺庙中,普贤菩萨像离奇失踪。”
北条氏康面露不屑:“当年松平广忠暗弱,无力压服其他松平支系,于是效仿天朝古代陈胜吴广旧事罢了,想用神佛之名给儿子加些荣耀罢了,不可信,不可信!”
北条幻庵不管侄儿对松平广忠地嘲笑,继续说道:“之前今川上总介是带着竹千代去踢蹴鞠时才受伤失忆,而失忆之后,没了过去的记忆,但是有诸多巧思,不再如以前那般沉迷蹴鞠、和歌,反而力求做好一个武家大名,还执行一些善政,勇于承担过去错误的责任……不仅如此,这西游故事,我等不过知道一个玄奘法师西行取经而已,纵使能在《平话西游记》上多些幻想,可我们知道这个灵吉菩萨是谁吗?这个大圣国师王菩萨又是谁?小张太子又是哪国太子?我虽然只皈依了临济宗,可其他佛门典籍,但有佛理哲思,都能一阅,却不知道这是哪尊佛菩萨,可他,在书里信誓旦旦,仿若亲见……神佛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北条氏康换了脸色,叔父的说法的确让他有点担忧……
今川义真不知道自己连着几天一天好几更,成功让便宜老爹、乌帽子亲不再脑补自己编故事时有什么怪想法,但却让便宜老丈人和另一个老和尚脑补了更加奇奇怪怪的结论。
他现在在“阿川”的“强迫”之下,不得不顶着后背的难受,套上大纹礼服,坐在一个殿堂里等待着侧室井伊永的到来:“姐啊……我侧室和你没关系吧……再说了,那也是我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阿川”用折扇制止今川义真又想去挠痒的右手,说道:“坐好!别乱动,你之前负荆请罪时一往无前的气势呢?再说了,哪来的好几年,就三年了,而且这是今川治部大辅义元的意思,你就别矫情了。”
“不是,等会儿,你看到了我之前负荆请罪?”
“当然~”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桔梗色十二单华服的青年女性步入房间,在正中央端坐了下来,然后鞠躬致礼:“井伊家嫡女,井伊永,拜见今川上总介大人。”
“你好……”回过神来的今川义真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井伊永,只能木然地应答。
此时井伊永方才注意到今川义真的额头,有着一个近似圆形的伤痕,方才相信北条早川跟她说的,今川义真负荆请罪是有诚意在的。
“我想,你应该很厌恶,甚至恨我吧?如果真不想见到我,你可以去你曾祖父那里。”今川义真大着胆子,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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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伊永鞠躬致歉道:“实在抱歉,我住进今川馆内您的阵屋中,是今川治部大辅和家祖共同的要求,我不能拒绝。”
“你不能拒绝,我也不能拒绝,身不由己,真是件痛苦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见到我,那你挑个房间吧,如果可以的话,把你一般日常活动,什么时间一般在做什么告诉阿川,我以后尽量不去你面前现眼。”
“阿川”一阵无语,她感觉之前和井伊永的聊天成果被今川义真彻底毁了……
井伊永倒是有些好奇了,“为什么?”
“毕竟我也算是你的仇人了吧,而且是血仇那种,换成是我,仇人天天在眼前晃,还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动手,人是会疯的……”今川义真上辈子生活在安定的社会之中,没有血仇,但小日子右翼时不时就蹦跶出来告诉他,他有……
更可恶的是某些部门还脑抽,车祸奇侠拍的奥特曼莫名其妙下架,每集少了几十秒再出现;真右翼鹤某人的奥特曼却屁事儿没有……(当然,飞鸟信是飞鸟信)
今川义真想想如果东条英鸡、松井石根之流在自己面前天天蹦跶,自己却不能动手,会是个什么想法,代入一下后就是一阵恶寒。
“您现在思虑的可真多,当年为什么没有呢?”井伊永嘲讽道。
今川义真回答道:“我失忆了,现在的我不知道当年的我是怎么想的,你能这么问,说明你心中的恨意还是在的。为了你不像当年的我一样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上总介大人是在担心我有一天会寻机报仇吗?武家纳入战败仇敌之女为侧室,是很普遍的事情,战胜者需要这么做来展示胸襟和对敌人的接纳,战败者需要配合,来表明自身的臣服,战败者的臣属,也需要看到这一幕来确信自己不会被战胜者进一步清算,您又何必害怕呢?
比如说,您的舅父武田大膳大夫杀死了诹访赖重,却纳了诹访赖重之女为侧室,听说现在已经生下孩子,未来还要继承诹访家名。”
今川义真反驳道:“你说的武田大膳大夫的事情,我兵法师父,也就是他爹武田陆奥守大人,都担心哪天他会因为作恶过多,遇上信念坚定的哀兵,吃个大亏……嗯,已经在户石城吃过一次了。”
接着今川义真继续说道:“我没有害怕,而且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战胜战败的事情,我从他人的描述看,单纯是中了计,上当受骗,害了自己人而已。我为我当年的愚蠢向你道歉!”
今川义真说着弯下了腰,鞠了一躬,接着并没有很快直起身子,似乎结的痂,哪里好像有点开裂,【这个井伊永怎么还不走,我觉得我需要确认是不是要再包扎一下……】
接着今川义真听到了十二单和服哗啦啦的声响,以及轻柔的脚步声,以为是井伊永已经走了,说道:“阿川,帮我解下包扎,帮我看下伤口结的痂是不是有开裂的。”
的确有人帮他解开了包扎的白棉布,但当他略微直起腰时,看到的并不是“阿川”侍女服的下摆,而是一层又一层的十二单裙摆,而这屋里此时……
“卧槽!”一口上辈子的国骂脱口而出,今川义真被吓了一跳,直接跌下台阶,滚了一圈后,躲到一旁放灯的小台子后,“你要做什么?”
“帮你拆包扎的白布啊。”井伊永说道。
“不用了,谢谢,还以为你离开了……”今川义真说道,“您可以离开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嘴上“男女授受不亲”,实际上却是无比后怕,就刚才两人的姿势,别说持短刀、匕首等武器了,井伊永只要愿意把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然后给自己脖子来那么一戳,自己多少条命都不够井伊永杀的……
井伊永手上并没有什么武器,只有从今川义真后背扯下来的白色长条棉布,她继续向前,看着今川义真,说道:“这个是?你负荆请罪受得伤?”
“是啊,要不是负荆请罪,这种在后背的伤,一般会被认为是武士逃命的伤,我早就被便宜老爹、老和尚和师父他们嘲笑死了……”今川义真吐槽,他又不是完全没代价,虽然这代价比死了人要小一些,可他也不是当年下令那个人,可惜了,本书不像穿越高俅或者高衙内的,主角自己改变弱宋,被穿的人还能改变中国足球,系统说这个有些蠢且喜好蹴鞠的前身是已经凉透了……(所以被7:0惹恼的球迷别刀作者,这个和作者没关系……)
井伊永想起了老家臣小野政直,他后背的伤口可没那么多,那么密集……
“你当时,真的是赤身裸体背着荆条,任由荆棘刺刺破你的后背,不断下跪磕头?”井伊永看着今川义真后背,密密麻麻的结痂小伤口,讲真,放现代社会,已经能够招惹起一大票密集恐惧症患者了,在此时混乱无序、没有一天不在爆发村战以上规模战斗的战国日本,大家已经身经百战了,见得多啦……
井伊永边看边慢慢靠近,凭借她比12岁少年更有些力量的16岁少女体格,迅速地用右手制住今川义真,把他压向然后细细端详后者的后背,用手轻柔地抚摸着,“这,就是你的当时致歉的诚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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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义真发觉自己可能挣脱不了井伊永的压制,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阿川,救命啊……”
“阿川”走了过来,“安啦安啦,阿永姐只是要知道我之前跟她说的,你当时负荆请罪时的样子而已。”
【完蛋……她也叛变了,用雁毛笔还是喂不熟,本来还想着她能在井伊直平曾孙女威胁我安全时帮我一把的……】
今川义真此时的想法如果说出来,估计室内两个女孩,估计就是一个要杀他,另一个也不想管他……
已经16岁,比北条早川成熟一些的井伊永其实早已认命,服从家族安排,因此当时也不会在看完小野政直的信后,就不再耽搁,直接跟着小野家的人前来骏河,所以之前对北条早川的那些话,只是女生之间的真情流露而已,为了井伊家,她也不会做会下威胁到今川义真生命安全的事情。
而且,就今川义真从见她到现在,满口理解你的大道理,却全然不考虑当下环境是否需要理解,这种乱世,他就算真学他舅舅武田晴信调略诱反诹防家那样,逼反井伊家,凭借今川家实力灭了井伊全族又能如何,担心家臣人人自危?别的家臣们只要能在井伊家的尸体上吃够肉,谁还会管同僚之情?他们甚至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吃井伊家尸体速度慢了,导致今川家认为自己忠诚不绝对!
【还真如相模姬所说,他还真是个没睁眼看过这人世间的稚童啊……】井伊永一边帮“阿川”用白色棉布条子重新包扎好今川义真的伤口,一边在内心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