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书人
正午时分,盛夏的烈日当空,照在大地上幻化出一层层无形的热浪,特别是在这西北的荒漠边缘,阳光更是毒辣,本就不算很大的黄石小镇上,此刻略显荒凉,唯一用青石路面铺盖的主干道上更是空无一人,安静的有些可怕。
说来也并不奇怪,作为大夏皇朝边陲小镇,地处荒凉,镇子也不大,此时又不是贸易来往的盛季,自然是没什么人来的。
只不过偏偏有一处地方,在这个时候却热闹的出奇,与整个小镇都格格不入。
这便是小镇唯一的那座茶楼,别看这茶楼外表看似不大,里面却人满为患,整个茶楼上下两层竟然都坐满了人,甚至有些坐不下的,站在二楼护栏处伸着脖子,探着脑袋往下使劲瞧的。
之所以有如此奇怪的一幕,只因为这茶楼罕见的来了一位说书人,要知道这黄石小镇极为偏远,除了本地居民外,只有来往的商客才会落脚,平日里不说一年半载,便是三年五载也不见得能来一位说书人。
这自然在镇子上引起了轰动,以至于有事没事的镇子居民都凑过来看个热闹。
这同样也让这位说书人更为开心,或许是因为觉得即将到手的银钱,也可能是这种颇受欢迎产生的虚荣感,让这位说书人说起书来极为卖力,口中吐沫横飞,那块陈旧的惊堂木都被拍出了震天响的动静。
“五百年前,历经八百载,曾辉煌极盛的大周圣朝,盛极而衰,最终四分五裂,被诸侯割据,彻底消失与历史长河之中,而因此展开了长达四百年的诸侯争霸时代。”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双眼微微一咪,顿时引起了下面众人的叫好之声,掌声如雷,老者满意的捋了捋胡须,已经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挤出了一抹微笑。
他不慌不忙又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轻轻抿了一口,似是享受的撇撇嘴,这才继续说道:
“而四百年间,诸侯混战,群雄争霸,最终在各方势力尔虞我诈的征伐之中,诸多小国尽数被吞并覆灭,最终形成了已九州五方领土为割据的五大王朝,名为东周,西楚,南唐,北魏,中夏五国鼎力的局面,后史称之为春秋五霸。”
“臭老头,爷爷我不想听什么春秋争霸的陈年破事,赶紧换个来讲,否则,爷爷我砸烂你的书摊。”
老者的话刚说到这里,却被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老者闻声望去,声音来自坐在下方茶桌前的一名身穿麻衣的青年,脚上踩着草鞋,身穿脏乱不堪的粗布麻衣,正懒散的坐在茶桌前,一脚踩着凳子,两眼斜瞅着老者,身边还有两三个相同打扮的青年跟着起哄架样子。
周围的群众听到有人打断说书,也都是皱眉望去,看到是这伙人后,不由露出一抹厌恶中夹杂着忌惮的眼神,却没人敢吭声。
老者将众人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心中大概明了,此人八成是这镇上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地痞,仗着三五个人结伴,就成天胡作非为,所以这镇上的人都不愿意招惹。
毕竟山高皇帝远,这里本就偏远,最近的衙门都在雍州城,离这里还有近百里路程,谁吃饱了撑的为了几个地痞去雍州城告状,更何况,这伙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平日里最多也就是欺负一下老人孩子,干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众人忍忍也就过去了,所以才让他们越发嚣张。
这种事情,对于走南闯北的老者来说自然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心中了然,也并不恼怒,只是微笑道:
“这位小兄弟,今日坐于茶馆中的听众人数众多,且大多人并不无意见,总不好为你一人,而犯众怒,还望担待一番。”
地痞见状,顿时冷笑一声,环视四周喊道:
“爷爷我看哪个敢有意见,让他出跟爷爷我说道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不渝,但却无人应答,老者见状也是微微皱眉,心下略有不喜,只是还不等他说话,一道清脆透亮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
“我有意见!”
随后,便是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身形修长,面容清秀,一头长发被一直黑色束带束在脑后,让人比较容易注意的,是他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宛若星辰一般。
那地痞听到竟然敢有人跟他叫板,立刻火冒三丈,站起身来,冲着门口喊道:
“哪个小王八羔子,给爷爷站出来!”
但是他刚说完,脸色就立刻变了,面色涨红如同猪肝一般,好不容易才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搓着手,赶忙上前两步道:
“哎呦,是韩小哥啊,我说是谁的声音如此威武霸气,吓我一跳”
少年却正是韩飞,他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想换故事?”
青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
“此话是谁乱说的,这怎么可能,这么多乡里乡亲的都在这听呢,这不是捣乱吗?韩小哥你放心,有我在这,谁也不许捣乱!”
韩飞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些许厌恶之色,淡淡说道:
“我此刻心情不错,只想听书,不想看到你,你待如何?”
那青年当真是没脸没皮,立刻拍腿道:
“那还用说嘛,小的立马滚蛋,绝对不敢打扰了您韩小哥的兴致。”
韩飞再未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一个桌前坐下,见那青年还站在身后,冷然道:
“还不滚!”
青年闻言,不敢停留,召集起了那些身旁的小弟,立刻灰溜溜的走了。
而这时,其他民众才暗自松了口气,纷纷露出笑容来,而奇怪的是,对于地痞深恶痛绝的小镇居民,对能够将地痞吓走的韩飞,却反倒是一个个笑脸相迎,眼神中的喜爱之情几乎溢于言表。甚至有人和韩飞亲热的打起了招呼来,韩飞也笑着一一回应。
韩飞有些感叹,自己跟臭老头已经不知不觉来这里三年了,而他转眼间就要到及冠之年,时间过得真快,在这三年中,韩飞与臭老头不在四处漂泊,反而定居下来,久而久之,也有些习惯了小镇的平静生活。
今日得知有说书人到此,就连一向视钱财如命的韩飞,也少见的放下了手中的木雕活计,前来茶馆一看究竟,没成想遇到了那几个被他收拾过几次的地痞闹事,这才出手将其打发走了。
韩飞看向说书老人,轻笑道:
“老先生,您可以继续了!”
说书老人看了看韩飞,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开始继续说了起来。
“虽说被史家称为春秋五霸,但实际上,这段历史却并不长久,不过短短三十余年的时间而已,在此期间,五国为了天下一统,依旧是各自征伐不断,以至于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最终,我大夏先皇陛下,秉承九州气运,先破东周,西楚,在灭南唐,后伐北魏,最终一统九州华夏,这才建立了如今的大夏皇朝!”
“听说,春秋五霸时期,五国君主为了夺取天下,甚至引动了仙家门派入世,打到乾坤破碎,以至于诸多仙门道教,江湖豪门都灭门消散,不知是真是假?”
台下一个貌似读书人的文人儒士,听闻老者所言后,突然出声询问道,说书老者微微颔首,轻声道:
“不错,确有其事,当时九州气运被五国分散,大道不显,以至于天地混乱,为求天下一头,也同样是为争大道一统,当时,五国所属的佛,道,武,儒四脉高人,都被迫卷入这场搅乱天地的震荡之中,那一战极其惨烈,不仅仅是在庙堂与沙场征伐,江湖与仙门道派也都互不相让,最后甚至有传闻引动了仙人下凡,将大道都打到破碎,以至于天地间灵气就此稀薄,修行困难,就此天地断绝,仙人永隔!”
说到这里,说书老者微微停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
“也正因如此,本来昌盛千年之久的武,道,佛,儒四脉强者,几乎损失殆尽,儒家更是近乎覆灭不存,好在,最终,大夏皇朝一统天下,这才让天地气运重归一处,天地灵气也渐渐恢复,只是再无往日充沛浓郁,而此一战后,佛道两脉,因天地隔绝,圣人不显,渐渐开始隐匿世间,武道也受其牵连,一时落寞,好在,五十年前,一位武学奇才横空出世,窥破武道之谜,以武证道,成就圣人之境,以至于江湖风起,武道渐兴,这才有了当今的江湖盛况!”
韩飞神情有些兴奋的问道:
“老先生,那位武学奇才是谁啊,他定然很出名吧!”
说书老者捋了捋胡须道:
“那是自然,此人名为薛若海,五十年前,威名震九州,在当时,乃是当之无愧的武道天下第一人!”
韩飞随着老者的话语,心神往之,几乎看到了一位英气磅礴,威风凛然的身影,位于九州之巅,傲视天下群雄的场景,那该是何等潇洒,对于正值少年轻狂的他,自然也由然而然生出敬仰之意。
台下又一人张口问道:
“这位薛若海既然如此厉害,不知与如今那位同样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司徒振南相较如何?”
说书老者闻言,呵呵笑了两声,双眼微咪,悠悠道:
“江湖辈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罢了!”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只听说书老者最后拍下了惊堂木,缓缓说道:
“今日就说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韩飞这才从神思中回过神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先前说道那位五十年前凭一己之力让武道兴起的薛若海,引起了韩飞不小的遐想,以至于后面老者诉说的故事,都没怎么听。
韩飞看着离去的众人,也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看到说书老者正在眯着双眼,看着他微笑,韩飞也点头示意了一下,说书老者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并未说话,韩飞不曾多想,也跟着众人转身离去。
夕阳的阳光不在那么炙热,反而带着一丝温和,韩飞慢慢渡步在小镇的街道上,随着夕阳渐渐落下,他修长的身影也越来越长,他并未着急回去找臭老头,而是从酒家那里打上了一壶陈酿,又从隔壁的烧鸡铺那里,买了一整只烧鸡,这才晃晃悠悠的向着小镇西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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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的时候,韩飞也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这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小院,两扇木门已然有些破旧,韩飞推开陈旧的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动。
他皱了皱眉,暗自低声道:
“这扇破门,需待找个时间好好修理一番了,总是这般刺耳,实在烦人。”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院子中,正躺在一张老旧躺椅上的白衣老者,似是在闭目养神,即便韩飞回来,也未曾睁眼,只是声音中多少有些不满之意。
韩飞脸色多少有些尴尬,小心翼翼道:
“今天却是回来稍晚了些。”
老者陡然睁开了双眼,瞪着少年,冷哼一声道:
“天色已暗,你才迟迟过来,这便是你口中的晚了一些?”
韩飞有些忧愁的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
“非我想这般晚回来,今日实则出了些特殊情况!”
白衣老者斜眼撇了一眼韩飞,不曾言语,但韩飞清楚,他在等自己解释,轻笑道:
“今日小镇来了一位说书人,颇有些学识,在茶馆中说书,我忍不住好奇,就去听了听,这才回来晚了。”
白衣老者听闻说书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神色,只是淡淡道:
“有时间听书,可曾记得家中还有一位等候的长辈?”
韩飞提起酒葫芦和烧鸡道:
“怎敢忘记,这不专门买了烧鸡和陈酿,特来赔罪!”
白衣老者眉毛微微一挑,有些讶异道:
“铁树开花水倒流,你小子平日里一毛不拔,恨不得一枚铜钱掰成两半花的人,今晚竟如此大方,罕见啊!”
韩飞翻了个白眼道: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小气,那是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挣点家当容易吗,这三年来,要不是我靠着木雕辛苦挣钱,哪来的安生日子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