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委屈巴巴的
萧宴的人马,在夜色的笼罩下,连夜于流韵城展开了挨家挨户的严密探查。
沈寻白身负重伤,定然走不远,为了防止他寻医救治,城内所有的医馆都已被萧宴牢牢控制住。
只因那曲谱之事,流韵城内汇聚了众多的江湖人士。
萧宴此番大张旗鼓的举动,惊扰了各方,引发了诸多不满。
有些性子急躁的,一言不合便与官兵动起手来,一时间,流韵城的大牢里关满了人。
谢长宁望着手肘窝处已然消失的印记,思绪万千。
她回想起那一掌,那是她这些时日以来所积压的全部伤害的宣泄。
上次那狗贼竟用金丝软绳将他们两人绑在一起,如同要殉情般地沉塘,那次几乎让她丢了性命。
正因如此,她深知沈寻白此次所受的伤究竟有多重。
能否挺得过去,的确是个未知数。
然而,沈寻白在临别之际投来的那一瞥,却如同深植于心的种子,牢牢地扎根在她的记忆里。
她暗自思忖,或许是当时的月色太过朦胧,以至于每当她试图捕捉那瞬间的画面时,总感觉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委屈的光芒,这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可真是操蛋啊!
那狗贼一直叫嚷着早晚弄死她,还给她下毒,把她推进土匪窝,拿她来挡剑,甚至派出众多人手刺杀她。
她虽然也进行了不少反击,可真正伤到他,这还是头一遭。
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样究竟是做给谁看呢!
可恶!狗贼!
越是回想,谢长宁便越是气愤。明明是他自己技不如人,又能怪得了谁!
此时此刻,这位被谢长宁视为技不如人的狗贼——沈寻白,正昏迷不醒地躺在马车里,而他的马车早已悄然出城。
莫七驾驭着马车,在曲折蜿蜒、布满坑洼的山间小径上飞速奔驰。
莫一的神情紧绷,焦虑不安。
他时不时地望向身旁重伤的沈寻白,只见沈寻白伤势极重,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脸色惨白得如同冬日里的一片寒霜,偶尔还会出现窒息的骇人景象。
莫一焦急万分,探出头去,对着正在奋力驾驭马车的莫七大声喊道:“还有多久?”
莫七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无奈,他回答道:“山路难行,还得几个时辰。”
听到这个答案,莫一的心猛地一沉。
他迅速回头望向马车内的沈寻白,只见沈寻白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于这茫茫尘世之中。
莫一心中涌起一股决绝之意,他当机立断,对莫七喊道:“这样不行,弃车走。”
说着,莫一小心翼翼地将沈寻白轻轻扶起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莫七见状,急忙说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
莫一坚决地回应:“不用,暗卫在城里恐怕拖不了太久,你尽快传回消息,让莫四按计划行事,再让十七尽快赶到流韵城,我脚程快,先带少主走。”
“好!”莫七深知事态的严重性,当下便和莫七分头行动。
莫一拼着那最后一口气,在晨曦的微光中,艰难地挪动着步伐,终于将沈寻白送回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小山村中。
他刚一踏入村口,那因疲惫而颤抖的手艰难地拉响了系在树冠上的铃铛。
当那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村子里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这一刻,一直紧绷着的心神终于得以放松,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终是体力彻底耗尽,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少主?莫一?”焦急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然而莫一却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沈寻白则陷入了一个冗长而深沉的梦境。
梦里,是那一片红艳艳的海棠林。
他孤零零地站在海棠林的入口处,满含期待地朝里张望。
目光所及之处,在那最大的一株海棠树上,有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专注地削着手里的一把小木剑。
他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双脚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有些不敢向前迈步。
那男子不经意间抬起头,忽然看到了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温暖的笑容,朝着他用力地扬了扬手中的木剑,大声询问道:“儿子,你过来看看顺手不顺手?”
沈寻白愣了愣,内心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脚朝男人走去。
刚迈出一步,忽然惊觉自己的身形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半大的手掌,还有那小小的身子,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谦之,怎么不过去,发什么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猛的回头,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粉衣的女子。
她生得甚是漂亮,那弯弯的眉眼,犹如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唇边挂着的那抹暖暖的笑意,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冰霜。
沈寻白的眼眶里忽然一热,视线缓缓下移,他看到那女子略显臃肿的身躯,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腹上,另一只手则向他伸来,想要牵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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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妹妹出生后,可不能这么贪玩了,你说要教妹妹学字的。”
女子的声音温柔而慈爱,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沈寻白呐呐地应了一声:“好的娘亲。”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女子的腹部,再过一个多月,他期盼已久的妹妹就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了。
他其实早就偷偷地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就等着妹妹出生的那一刻送给她。
然而,命运的车轮无情地转动。
一场熊熊大火无情地吞噬了他娘亲亲手种植的海棠林,那是他娘亲饱含着对他深深的爱为他种下的。
每一棵树干上都刻着他的名字,在他名字的下方,是他歪歪斜斜刻上的妹妹的名字,他满心欢喜地想要把这片美丽的海棠林送给她。
可是,一切都在瞬间化为乌有,他的家,他宁静的村子,还有他最亲爱的娘亲……
他亲眼看到那些残忍的人把村里怀孕的女人无情地绑起来,然后毫不留情地点燃了那罪恶的火焰。
他听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听到了绝望的惨叫,听到了她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快跑!”
可他的双腿像被铅块重重压住,怎么也跑不动,他想要救娘亲和妹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却被他爹红着眼眶紧紧抱住。
他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无奈:“谦之,别去。”
沈寻白拼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呼喊:“爹,救救娘亲和妹妹啊!救救他们啊!”他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哀求。
他爹紧紧地将他搂入怀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地说道:“救不了了啊,谦之。”
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心中满是无尽的绝望和不甘,胸口窒息得很。
沈寻白的心中被一块巨石压住,绝望与不甘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解,为何好好的村落一夜之间就被屠戮,为何明明近在咫尺的亲人,却无力挽救?为何命运要如此残酷地对待他们?
然而,就在这绝望之际,他感到身上的束缚突然消失,耳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骤然停歇。
天际渐渐亮起,绚烂的朝霞如画卷般展开,晨曦的温暖缓缓渗透进这片黑暗之中。
他抬头望去,只见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中,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缓缓走出,宛如仙女下凡,带着新生的希望与光明。
沈寻白愣了片刻,随后恍然大悟,那个宛若重生般美丽的女子是谁。
他轻轻唤道:“谢长宁……”
声音虽轻,却充满了无尽的柔情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