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难辨,事难言,行之水穷看云出。
“姑爷,我是府里的护卫许冲,县衙说你妹妹告发你杀了她母亲和弟弟……”
所谓的护卫徐冲后面说什么,沈念安已经听不清了。他面上平静,但心里却已经是惊涛骇浪。
刚才还在想,阿依讲的“故事”要是真的。按照最直接的关系,那个跟他长的一样的沈念安就是关键。
现在这根需要的线来了,却是炸掉他的导火索,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即将粉身碎骨的炸药包。
弑母杀弟的大罪,这搁哪个朝代能活?这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也曾经想过这会不会真就只是一个巧合,所以才造成了这种误会?
但现在,这哪里是误会?分明就是给他设计了一个死局!
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身体才刚刚有点好转,便要将他推入深渊。
可问题是谁要这么处心积虑的针对他?是另一个沈念安?还是另有他人?
原来一直想不通一个事情,如果是沈念安制造了李代桃僵的戏码,缘由上说不通。
你不愿意入赘跑了不就完了吗?何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但如果加上现在的杀人案需要自己顶包呢?虽然仍然没那么严密,但至少说的通了。
可什么原因让他弑母杀弟?就算关系不好,也到不了弑母杀弟的地步吧?
“姑爷,我陪你去,咱们到县衙把话说清楚就好。”徐冲到了近前说道。
沈念安看了徐冲一眼,没有回他的话。他现在有选择吗?他没有!
他现在就算不顾风险强硬的辩解自己不是那个沈念安,也只是个徒劳的笑话,垂死的挣扎。
人是社会性动物,你的社会身份不是你自己说是谁就是谁,而是别人认为你是谁就谁。
上河村的村民、沈家亲人、姜家管家都认定你是沈念安,你说自己不是有毛用?
再说你不是沈念安,那么你是谁?
他醒来也曾尝试说服阿依,结果显而易见。连一个小丫头都说服不了,遑论他人?
面对诡异的姜沈两家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沈念安能说的清楚吗?敢说的清楚吗?
至于跑?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但问题是如果这真就是一个阴谋,能轻易让你跑掉?又能往哪里跑?
更别说他才能刚刚走动,对方索命的绳子就递了过来,他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他现在也无法分辨面前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比如说这个徐冲,比如这姜家。
“阿依,你能陪我去作证吗?”沈念安回头问道。
阿依几乎是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也是他的第一证人。
“好……好,我陪姑爷去。”阿依回道。
阿依现在也是满脑袋问号,姑爷爷这几天都起不了床,怎么还能杀人?
可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在几个公人面前她也不敢多说话。
听到阿依的回答,沈念安心里总算稍微有了一丝欣慰,还好这个世界没那么让人绝望。
“还有,能找到那个给我看病的郎中吗?也把他带上。”这是他的第二个证人。
“姑爷放心,李郎中就在府里。”这次是徐冲说话了。
沈念安点了点头。虽然徐冲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沈念安却一点都不敢相信。
如果真把自己当姜家的姑爷,看你这身装扮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能让县衙的人带我去问话?
“我大病初愈,行动不便。可能走的比较慢,还请几位官爷谅解!”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他只能根据所有的见识来应对。
“姑爷,我已经让府里备了马车。”徐冲道。
“那好,我们走吧!”沈念安再无多言。
前面究竟是龙潭虎穴,还是深沟万壑,他都必须去闯!看看到底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沈念安慢慢的跟着衙役和护卫出了小院,这才发现姜家比他想的要豪阔的多。
虽然整个地方看起来不是很大,但前院亭台楼阁相连,小湖溪水潺潺,花园里花团锦簇,处处透着典雅与别致。
他还看到了不少丫鬟侍卫和其他的下人。有的在侍弄花草,有的就站在一旁闲聊。当沈念安出来后,都无一例外的看着他。
看来自己这个所谓的姑爷被官府带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出了姜府正门,沈念安回头就看到高大的门头木匾上龙飞凤舞的刻着“姜府”二字。
不知道这神神秘秘,连主人都没一个的姜府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沈念安没再停留,转身就由阿依和徐冲扶着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沈念安心里盘算着可能面对的场景和破局的机会。虽然时代不同,但有些道理总是相通的。
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既是投石问路,也是因为不甘心。
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县衙,沈念安在阿依的搀扶下刚出了车厢,就见到徐冲已经等在了下面。
“姑爷到了公堂只管说明实情就好,其他无需顾虑太多。”徐冲一边把沈念安扶下马车,一边交代道。
“县衙由谁问话,我该怎么称呼?”沈念安问道。
“像这种大案应该是县令叶惠中主审,县丞和县尉都在堂。叶惠中这个人比较认死理,但为人刚正。姑爷称呼一声明府即可。”
一个小村子里出来的沈念安不知道这些倒也并不奇怪,所以徐冲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下。
沈念安点了点头,就由徐冲搀扶着进到了县衙。
来到堂中,沈念安就看到正中间高台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极有威严,自是县令叶惠中无疑。坐于下首的应该是县丞和县尉。
叶惠中看着进门的沈念安就有些不喜。虽是外表俊秀,但一头短毛,真应了无父无母、无法无天之相。难怪会犯下弑母杀弟的大恶。
“堂下何人?”叶惠中“啪”的一拍惊堂木。
“明府,这位就是姜家姑爷沈念安。”衙役忙回道。
“案犯为何不上枷锁?”叶惠中严厉的看向跟在沈念安身后的衙役。
沈念安心里一惊,不是来问话的吗?这怎么就直接成案犯了?
“明府,我家姑爷只是来县衙回答明府问话,以便帮助明府查明凶案真相。我家姑爷尚未被定罪,何以要带枷锁?”徐冲道。
“大胆,你乃何人?竟敢咆哮公堂!”叶惠中脸色更冷。
“明府,我乃姜家护卫,专门陪我家姑爷过府回话。明府难道不问案情就要治我家姑爷的罪?”徐冲气个半死,这个叶惠中竟然装作不认识。
“哼!本官如何判案,自有朝廷法度,还轮不到你一个护卫来教。退下!”叶惠中冷哼道。
本来像沈念安这样弑母杀弟的恶徒,先打一顿板子再说,大刑之下还怕你不招供?
但想着来人既是姜家女婿,又缺乏直接的杀人证据,只好罢了这样的心思。但由亲妹指证,获取口供应该不是难事。
“沈念安,你可知本官为何传唤你?”叶惠中看向沈念安。
“禀明府,在下确实不知,烦请明府相告。”已经感觉陷入深坑的沈念安倒也沉稳,就是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好个狡猾奸诈之徒!你以为装糊涂就能糊弄本官不成?你弑母杀弟,犯下恶逆之罪。人证物证俱在,岂能由你在此抵赖?”叶惠中跟一个生死判官似的,满脸都是威严。
“明府慎言,我被明府传唤到堂,连事情的情由都尚且不清楚,明府就言之凿凿的说我弑母杀弟,犯下恶逆之罪。如此武断岂是一县父母所为?”
“哼!昨夜四更时分,你潜回上河村杀死了你的母亲和九岁的弟弟,然后放火焚烧了院子并再次潜回姜家。你真以为能蒙混过去?你犯下如此凶案,就是姜家也护不了你!”
“我为何要弑母杀弟?人证物证又在何处?”
沈念安并没有纠缠叶惠中的恐吓,但却获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似乎姜家没那么简单。
“你……”叶惠中没想到沈念安如此顽固不化,原本心里还有点同情,现在彻底没了。
“沈念安,本官问你,昨夜你在何处?”
“明府,我自六天前落水,一直就在姜府卧床休养,昨日下午才勉强下地行走。姜府丫鬟阿依和郎中均可作证。我自理尚且不能,又怎么可能去他处行凶?”
“证人何在?”叶惠中的目光扫向四周。
阿依和郎中听见县令问话,忙从后面来到了堂中。
此时不光是叶惠中看着两人,就是沈念安也紧张的盯着阿依。阿依到底是不是值得相信,在此一举。
“明……明府,奴婢是姜府丫鬟阿依,我家姑爷掉进了水里淹坏了身子。这几日一直无法下床,是由奴婢在照顾。我家姑爷不会杀人,也杀不了人。”阿依大着胆子说道。
“郎中如何说?”叶惠中双眉一拧,又看向了郎中。
“明府,我家姑爷因落水造成骨肉损伤,浑身无力,是由老朽诊治并开了药方。此乃药方,请明府过目。如果明府有异议,也可请其他郎中对我家姑爷进行诊断,结果自明。”
听着两人的证言,沈念安心中总算好受了些,好歹没到满世皆敌的程度。
叶惠中听了两人的证言,又看了药方,看着堂下沈念安病病歪歪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事情可真是见了鬼了。两方都有证人证言,而且似乎都能讲得通。
可苦主沈春枝不光是沈念安的妹妹,更是亲眼所见。否则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指认兄长犯下弑母杀弟这样的大逆之罪?
“阿依,本官问你,你跟你家姑爷晚上也是住在一处吗?”叶惠中看向了最好突破口供的丫鬟阿依。
“回……回明府,奴婢睡在姑爷卧房的隔间。”
“如果他有意隐瞒,趁你熟睡之际悄悄出门,你也可能发现不了,是与不是?”
“明府,我家姑爷才刚刚能走路……”
“你只需回答本官,是与不是!”叶惠中又是“啪”的一拍惊堂木。
“是!”阿依低头道。她本来就不善于说谎,被这惊堂木一拍更是慌了神,只能实话实说。
沈念安都惊呆了,这货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就这么审案的?贴身丫鬟都证明不了,那还有谁能证明?
“明府容禀,不说那高墙大院我能不能爬的过去,就明府这样毫无理由的揣测,那任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杀人案犯。”沈念安高声道。
“哼!本官叫你心服口服。带苦主上堂!”叶惠中声音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