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紫衣花贼
四个人走进了附近一家客栈,伙计见四人衣着不俗,料定是附近山上修行之人,忙不迭的笑脸相迎。
程江说要两间上房的时候,沈青出声抗议,“不行,我要单独一间。我不习惯与人同睡。”
一旁的秋霜委屈的哼哼,“六师姐,师父平时就偏疼你,我又不打呼不磨牙,与我同睡怎么了……”
“师父说了,钱不用省,出门在外不能委屈。”沈青据理力争。
“三间好了,秋霜,师姐可能不太舒服,你让着点儿。”大师兄对旁人俱是严厉,对沈青却是破例。
秋霜:“……”
伙计前面引着,沈青进了房间,连声称困,很快关了门,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沈青进了房门,听得外面三人散去,在床上坐了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铜镜,精美小巧,按上了侧边上的机关,里面竟别有洞天。三层匣子,装着各样的装扮物件。
她从里面取出一团状若泥膏的东西,对着镜子仔细的“修补”了一番。
过了一会,她呆望着镜子里那张丑陋无盐的脸,眼睛里完全不似人前的神采,漆黑的眸子里有些黯然。
随后,她又低头看了看,挽起袖子,把那黑黄的泥膏均匀的涂满了双手、腕子、小臂,她手腕上有个细细的九曲镯,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冰凉,蜿蜒一动,竟然“活”了!
镯子的一端有双眼睛蓦然睁开,镯身一圈圈的从她胳膊上绕了下来,化作了一条黑黄的小蛇。
它吐了吐鲜红的信子,爬到了锦被上打了个滚,拉长了身体,像伸了个重重的懒腰。
沈青失落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些神气,嘴角一勾,伸出指头戳了戳那冰凉的蛇身,嗔道,
“真是个懒散的傻长虫。”
那小蛇立起身来,眼睛里皆是不满。沈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甜果,它摇头摆尾的迎了上来,一口把那果子吞了下去。
沈青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
“你说你,每次这么生吞,能知道那果子的味道吗?”
那傻长虫愣住了,好像醒悟了一般,歪了歪脑袋,窜进了沈青的衣服,里里外外蹭了一圈,又失望的钻了出来。
“真是个大馋虫!可惜,那是最后一个……”沈青点了点它的额头。
小蛇重新爬上了她的手,呢喃的蹭了蹭她的手掌。沈青微笑着搓了搓它“勇武”的脖子。又玩闹了一会,小蛇重新攀上她的腕子,化作一个丑陋而朴素的镯子。
洗了澡,天还大亮着,沈青感觉额头突突的,脑子里也不太清明,这么久的体寒之症丝毫没有好转。她抱了被子合着中衣躺在软乎乎的床上迷迷糊糊。
这一睡,便睡去了两个时辰。
咔——
一声极细微的木头开合的声音。
碧游机警的从黑暗中探出头来,一双晶亮的眼睛对着窗口。
沈青并未睡熟,睁开眼发现天已垂幕。大师兄体贴入微的想让她多睡会,径自带着俩跟屁虫去了城西。
这间客房有点偏,沈青刻意选的,唯一的窗户背后是一条死巷,人烟稀少,很安静。
此时那窗户口上,竟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沈青自恃稍有点底子,对付个毛贼还不成问题。她轻轻的按下碧游的头,眯着眼仔细盯着那窗口,从袖子里摸出两根银针,屏息以待。
窗户被推开了半扇,那黑影一闪灵巧的钻了进来。那人脚下轻快,竟没有一丝声音,在黑暗中踱向了床边。
那人半个身体向前探过来,就是此刻——
沈青一下子坐起,手里的银针向着那黑影的面门甩了过去。
那黑影略一偏头,针竟然径直飞过,“笃笃”两声插进了窗棂上。
沈青吸了一口凉气,待再要摸针,那人影像鬼一样闪到跟前,飞速的在她肩上点了两下,一股子劲力戳的皮肉生疼。
沈青再想动,却发现动不了,也喊不出。只好暗道一声“不好”,以为是个小飞贼,没想到遇见高手了!
她右手袖子下,镯子化蛇,频频焦躁的扭动,吐着信子,伺机而动。
黑暗中的人发出一声轻笑,俨然沈青的举动早已落入他的耳中。
他在沈青面前捏了一个诀,指尖燃起一团紫火,微微的火光掩映,沈青的身影隐在床幔的暗影下,他看不真切。
但是沈青却看清了这个人的样子,此人竟生的如此好看!
脸的轮廓分明,线条浓重。两道长眉入鬓,目光幽深。眼睛修长微弯,嘴唇微抿,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泼墨似的长发毫无束缚的披在身侧,这一笑,面上如桃花般绽放。
“小美人儿……”
沈青被封着穴道,后背不自觉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这怕不是个淫贼……
这人轻挪了几步,沈青睁大了眼睛,
你别过来啊,别过来!
镇定,敌不动我不动。
那人近身前来,身上幽气如兰。脸上满面春风。
不过,这男子今天可能运气不好。
等他捏着火走到床幔前,看见一个蜡黄饼子脸,倒眉三角眼,扁塌的鼻子,嘴唇都干的快要起皮的丑丫头时,手上的火剧烈的抖了抖,灭了。
他站在沈青的床头沉默了一刻钟,怕是在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白天看她的背影明明是个美人胚子,可这张脸……
到底是哪里不对?
好久的沉默。
两人一蛇,各怀心思,一动不动的僵着。
直到廊上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沈青像等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睁大了眼睛,那人终于挪了下脚步。
眼前又一阵微弱的光,一张脸蓦的凑到了沈青脸前,温热的呼吸直直传递过来。
眼角飞扬而上,在光的映射下,瞳孔边缘隐隐透出些紫,妖而不媚,艳而不俗。
沈青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邪魅的男子突然笑了,凑到她耳边:“爷一向闻香识女人。你好闻的很,骨相极美。下次见了,我定揭了你这层皮。”
说着,他伸过两个指头,沿着那层黑黄的轮廓滑下来,落在了沈青的下巴,并轻轻摩挲了一下。
说罢,眨眼之间,那人袖子扫过一道劲力,从开着的半扇窗户飞跃出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原地一阵香风。
沈青一下子能动了,轻轻的“啊”了一声,软塌塌的仰头躺在了床上,喘了口粗气。
门口传来大师兄敲门的声音,“师妹,你醒了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青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说了声,“师兄,我没事。”
她已经感觉到来人的身法路数不似寻常,他们几个人不可能是对手。
而且她有些难以启齿,总不能跟师门几人和盘托出,自己险些被一个采花贼轻薄吧。
就自己这副模样被轻薄,谁信呢……
她心里麻乱了许久,抱起枕头,厚着脸皮跑到秋霜的房间里去了。
……
而沈青不知道的是,在前一刻钟,她的房间楼下的死巷里,躺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手腕脚腕俱被挑断了筋膜,再无那飞身爬墙的本领。
刚才身着紫衣的男子,慢吞吞的玩着手里的扇子,低头轻蔑的看着那人,
“爷最痛恨你这种辣手摧花的下作之流,不杀你,算爷仁慈。”
说罢,后面走上来几个冷练的姑娘,十分鄙弃的把人抬起来,悄悄的扔到了一个医馆门口。
紫衣男子抬头望了望那安静的窗户,脑海里浮现了白日里宛若文白蝶的背影,嘴角轻勾,心里多了些心痒难耐的好奇。
“我就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