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我想让他们代替我陪您慢慢变老
眼见两人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丽塔对着两人笑了笑，“你们也这么觉得，对吗？”
“没有了长辈在身边的孩子会不会被人欺负，一个人受了委屈的时候又该去找谁诉说？谁来教导他们生活日常？”
说着，丽塔将视线转向了卡车的方向。
“而在逐火之蛾中，这样的孩子有很多很多……”
这样的孩子确实很多，就单单这个庇护所中，那些中学生就是丽塔口中的例子。
隐约间，女人已经明白了丽塔想要对她说什么了。
“不如做一个交易，怎么样？”本来还在感慨的丽塔突然换了一个说辞，甚至于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什么交易……”比安卡代替女人问道。
“和那些孩子已经离开的父母做一场交易。”丽塔低头看向了女人怀中的孩子，笑着说道，“您可以在这边去照顾那些孩子，逐火之蛾没有人手，但是逐火之蛾会提供需要的物资。
“您可以代替那些孩子的父母去照料她们，在另一个世界，那些父母也会遵照与您的约定，以及您的所作所为，帮助您照顾您的孩子。”
比安卡的眼睛一亮，连忙转向了女人，“对啊，这样的话，每个孩子不就都能收到照顾了吗？那些孩子也是，您的孩子也是！
“而且有那么多爸爸妈妈一起照顾的话，您的孩子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丽塔笑着对比安卡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慰。
女人对于丽塔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当比安卡说出那句“一定会非常幸福的！”时，女人意动了。
她想要看见孩子快乐的模样……如果这样真的能给她带来幸福的话……
如果那个世界真的存在的话，这样做……或许真的可以？
只要自己在这边辛苦一些，那边的孩子就能获得更多的幸福，这样的交易……似乎不错？
女人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深深的低着头，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又缩紧了一些。
“可以……让我和孩子俩个人待一会吗？”女人小声的说道。
丽塔和比安卡对视了一眼，比安卡还想要说什么，但却收到了丽塔的一个眼神示意，出于心底的信任，比安卡还是起身，一声不吭的跟着丽塔离开了这里。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比安卡这才开口小声的询问，“丽塔，明明我们马上就要成功的把那位母亲劝回来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行，为什么……”
“比安卡大人。”丽塔转回身，比安卡从未见过丽塔这么郑重的样子，“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接下来需要的并不是我们的劝说，而是那位母亲自己的选择。”
“去选择……”丽塔顿了顿，这才说道，“是否相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以及是否愿意相信另一个世界的人会接受她的交易。”
“我们并没有沟通死者的能力，说到底，这些不过都是我们自己寻求的心里安慰，是给自己编造一个虚无缥缈的事实让他人相信，让自己相信。”
“我们都很清楚，什么是假的，是骗自己的，我们只能编织这样的一个谎言，是否愿意沉沦在谎言编织的美梦中，只能看自己。”
这大概是丽塔对比安卡一口气说的最长的话了，比安卡闭上了嘴，她本身就有一些懵懂，丽塔一点清其中的门道之后，比安卡立刻就领悟到了丽塔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有愿意被欺骗的人，才会接受谎言。
“接下来，就只能看哪位母亲的选择了……”两人一同看向了那个被遮挡住的角落，两人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角落中那位抱着孩子低声耳语的母亲。
两人很快接受了检查，跟着那些将要撤离的人上了卡车，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因为能坐的地方只有卡车的车厢，几人和那些幸存者坐在了一起。
看见两人的到来，原本喧闹的车厢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用或钦佩，或惊讶，以及夹杂在其中的两道害怕的眼神看着两人。
一瞬间的安静让比安卡有些不自在，这种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觉，比安卡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了。
坐在车厢最边缘的西装男子看见两人的出现后有些恍然，丽塔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那转瞬即逝的黯淡。
男人和那位母亲的对话，其实丽塔基本听了个全程，对于男人的选择，说实话，丽塔有些惊讶。
惊讶于在这种情况下，男人都愿意出来试着帮助女人，虽然对未来的向往让男人焦躁的基本上没能帮上什么忙。
但话说得好，真正可贵的不仅仅只有帮上忙的力量，还有那颗愿意伸出援手的心。
女人想要比安卡带到男人面前的那句话丽塔还记得，如果……事情真没没有发生什么转机的话，那么那句话丽塔会代替女人转达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期间除了偶尔几个被找到的幸存者上车，没再有任何人出现，很快，车辆的驾驶员就传达出了即将出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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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安卡握紧了拳头，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出去也没什么效果了，她只是感觉到一阵无能为力。
要是自己很强，和大家口中的那位许曙队长……不，只需要有那位许曙队长十分之一的力量，或许就可以早几天到这里。
那样的话，就不用再面对这种悲剧，大家可以快快乐乐的一起上车，大家都会围在那位母亲的身边，夸赞着她的孩子……
这里不会少一个人……
比安卡看着自己的拳头，她此刻在拳头上施加的力量让她的整只手臂都在微微的颤动。
但是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强的感觉，很快就出现的乏力感似乎在告诉她——你什么都做不到。
是啊……这样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自己还要变得更强……强到自己也可以独当一面，强到可以逆转那些自己不想看见的事情……
强到……
“请等一等！”
一道有些熟悉，充满了疲惫，但是又像是新升太阳的身影突然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比安卡猛地抬起头，充满诧异，又饱含期待的看向了车外。
在最后的黄昏中，背对着城市的夕阳将最温暖的光线照射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是那位母亲，她挥着手，饱含歉意的站到了车厢外。
夕阳让她红光满面，而她的怀中已经没有了那个襁褓，连那个有些破旧的吼姆玩偶都没有留下。
她有些局促的站在车外，似乎在思考要怎么一个人爬上车厢。
坐在车厢最边缘的男子突然醒悟过来，连忙站起对着女人伸出手，将女人一把拉上了车，脸上的愁苦也在短短的一瞬间转变为欣慰。
“谢谢，谢谢……”弯着腰对男人连连道谢，女人一转头就看见了其他人已经给她腾出了一个位置。
一路道着谢，女人坐在了那个腾出的位置上，正好在丽塔的身边。
丽塔低头看了一眼，女人的手虽然清洗过，但指甲缝里还是有一些泥土的残留。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女人笑着对丽塔和比安卡说道，原本披散在面前的头发被女人简单的抓了两把，露出了那张清宁慈爱的脸。
“不不不，你上来了就好！”比安卡连忙摆手，话里话外都是止不住的喜悦，同时，她看向丽塔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钦佩和感激。
“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女人笑了笑，满脸都是温和，“孩子需要我，还有很多人都需要我，我要活着，去帮助更多和我的孩子相似的孩子……”
说着，女人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身前十指相扣，“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他一定能听见我的祈祷，看见我所做的一切吧……”
眼见女人虔诚但又生涩的样子，丽塔露出了微笑。
双手十指相扣，闭目低头……这是最经典的门外汉才会做出的祈祷动作，因为这些人祷告的对象并不是三尺之上的神明，而是她们自己的那颗心。
“请保佑我的孩子能得到照顾，我会照料他们留在世间的孩子，见证着他们慢慢长大……”
“或许，在您的孩子长大后，她也会为您做出同样的祈祷呢？”丽塔等着女人念完了一串称不上祷告的词，然后才笑着补充道。
“啊？什么？”这次不需要比安卡，女人自己就发出了疑问。
丽塔还是那副表情，但让人百看不厌，“爱是相互的，您爱着您的孩子，并愿意为她做出一切，您的孩子也会爱您，愿意做出回报。
“您在期待着能有人见证您孩子的长大，那么您的孩子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祈祷，期待着有人能陪伴着您慢慢老去呢？”
女人怔住了，她的目光呆滞的看着丽塔，又好像没有留在丽塔的身上，而是穿过了丽塔，真正的抵达了另一个世界。
她看见了在那片世界中，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看着她面带微笑的照料着十几对老人，看着他们之间谈笑风生。
突然间，她的孩子转过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女人。
没有什么惊喜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喜极而泣的剧情，她的女儿只是对着那些老人挥了挥手，然后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沟通，只有女人听见她的孩子对着她说了一句话。
“你抚养我慢慢长大，我也想陪您一起慢慢变老……可是我们做不到，我们并不在彼此身边……”
“所以，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所以……她交易的对象并不只有那些孩子的父母，还有自己的孩子……
“让人陪我慢慢长大，让人陪您慢慢变老……”女人看着孩子走上前，对着自己张开了手臂，将她慢慢的拥入怀中。
“我们彼此都不会害怕，我知道您一直都在，所以现在……”
明明是恍惚中的所见所闻，但是这一刻，她感受到那温度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那么温暖的怀抱是如此的真实，那在身体之间流转的温度做不得一点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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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女儿低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就像是她对女儿做最后道别一样。
“别怕，我一直都在……”
“我们永远都在……”现实中，丽塔轻轻的拥抱着出神看向虚空的母亲，柔声的说道。
崩坏爆发时，母亲刚刚生产完毕没多久，崩坏降临的那么突然，母亲拖着虚弱的身体从医院中逃出。
慌不择路的她跑到了避难所，期望着这场灾难可以快点过去，期待着可以再次看见自己的丈夫，期待着她的孩子可以安然无恙。
她的所有期待都落空了，熟悉的人和环境一个接着一个从母亲的身边离开。
直到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刻，母亲也还在恍惚中，不愿意接受一切。
而现在，他们好像都回来了，和丽塔一起诉说着那句话。
我们一直都在。
压抑了整整三个月的情绪堤坝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母亲猛地抬手，紧紧的抱住了面前的“女儿”，放声大哭。
哪怕被所有人都注视着，哪怕很快就意识到了怀中的并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但是母亲不愿意放手。
只有愿意沉沦幻境的人才会被自己编织的谎言所困。
丽塔带着微笑，只是抬手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脊背，就好像她才是那个“母亲”，正在安慰着收到委屈的“女儿”一样。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女人的哭泣，没有人感到烦躁，或许大家都在羡慕着女人可以尽情的宣泄自己三个月以来的积郁。
女人的哭声似乎将她带回了不久之前，在那个洁白的房屋中，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后。
那个时候，崩坏还没有降临，丈夫还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待着结果，所有的悲剧都还没有发生。
而她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是一声代表着健康的嘹亮啼哭。
那是新生儿来到世界的声音。
意味着一段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