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 朝中有人
京中,已是有了几分寒意。
尤是上午,偌大的大殿中站满了文武百官,手脚冰凉。
这种日子最是熬人,穿的多了,热,穿的少了,冷。
龙椅上空空荡荡,只有站在旁边的太子康骁主持早朝。
大家都知道,快到太子接班的时候了,不过可能还需几年,老六只是偶尔不上朝,即便不上朝,每日还是在敬仪殿中,处理着一些比较重要的国朝政务。
兵部尚书孙功退回了班中,司空野将兵部的几份折子交给了各部衙署。
穿着麒麟袍的太子康骁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待各部衙署看过了折子后,面色各异。
最先开口的是喻文州,京兆府府尹喻文州。
“那便战,瀛岛不宣而战,屠我大康百姓,此为国仇,战就是了!”
喻文州自从换了新职位后,就和被夺舍了似的,哪有当初在户部沉稳,一天天看谁都想干两下子。
“喻府尹稍安勿躁。”
熊思贤摇了摇头,出班说道:“不谈如今舟师是否有跨海而战之能,只说如今东海初定,民心为上,为主。”
“民心?”
如今喻文州这位京兆府府尹,完美接过了张瑞山的衣钵,和南庄几乎成了长期战略合作伙伴,谁都不杵。
“何为民心,民心是火,是怒,是滔天烈焰之火,是移山倒海之怒,瀛贼荼毒东海久矣,东海民心要的不是安定,要的是要将瀛岛灭国,一劳永逸!”
熊思贤的脸色挂不住了:“灭国,灭国,瀛岛不宣而战是不假,可一旦开启了国战,我大康便要跨海作战,瀛岛…”
喻文州面色微变:“熊大人莫非是要派遣使节质问瀛岛?”
“本官只是说此事应从长计议,不可…”
“从长计议,何来的从长计议,军报大人难道没看过,幽王府世子率江州军民,以身为饵,百战得胜…”
“住口!”
开口的是中书令张瑞山,冲着喻文州呵斥道:“开口灭国闭口灭口,成何体统,四书五经都叫你读到狗肚子里不成。”
“可…”
“可什么可,熊大人饱读圣贤书,奉行的孔圣教化天下之道,东海百姓是良善的,是应被教化的,瀛岛难道就没有良善,难道就不能被教化吗,你远在京中,又不身处东海,你知道什么,你何德何能代表这民心。”
被喷了的喻文州想乐:“大人说的是,下官不懂民心,熊大人懂。”
“对喽,孺子可教也。”
张瑞山抚须点头:“是战是和,尚未定论,是应质问一番瀛岛,也是应安一安东海民心了,不如这般。”
张瑞山看向熊思贤:“当初熊侍中前往南关安民心,定军心,国朝谁人不知,不如…熊大人再去一次东海如何,安一安民心,告知百姓,不就是死了爹娘儿女…不,不不不,不过是私掠船进犯吗,需教化,天下皆可教化,若是熊侍中能顺路再出使一次瀛岛最好不过,熊侍中定能教化瀛岛军民不计前嫌感恩戴德奉行圣人之道,如何。”
熊思贤面无表情,他一点都不意外。
为啥张瑞山开口后他一个字都没说,因为知道但凡说了一个字,哪怕就是个标点符号,彻底中计了,无数个坑,无数个套,都等着他呢。
熊思贤冷笑连连,他都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啊,我特么是堂堂三省侍中,凭啥我去。
为啥你不去,不你说教化天下,教化百姓,教化瀛岛吗。
瀛岛是贼,我教化个屁。
你知道是贼,那你还不让灭国。
一码归一码,好战必亡,这才刚平定舟师…
啊好好,那你不去瀛岛了,那你去东海三道总行了吧,去安心。
我安个屁民,那里所有百姓都恨不得将瀛贼大卸八块,我怎么说服他们。
哎呀,原来你知道啊,既然你知道民心是如何想的,那你搁这逼逼赖赖的干什么呢。
熊思贤只是冷笑,一言不发,不给张瑞山任何机会。
张瑞山突然施了一礼:“熊侍中沉默不语,定是心中思索着何日启程赶赴东海,好,那就这般定了,熊侍中,大义,散朝后本官便去敬仪殿请旨。”
熊思贤张大了嘴巴,我日你妈,亲妈!
“张瑞山!”熊思贤怒了:“本官堂堂三省侍中,为何要去东海以身犯险。”
“不你说教化天下,教化百姓吗?”张瑞山皱起眉头:“熊侍中似乎觉得,瀛岛也可教化吧。”
“瀛岛皆是贼,贼人如何教化!”
“你明知是贼,无法教化,为何不提战,为何不可战,好,不谈瀛岛,东海安民总是要去的吧。”
“东海…”
熊思贤愣住了,紧接着差点暴走,到底还是他娘的被套进去了。
见到熊思贤又不吭声了,张瑞山好奇的问道:“思索何时启程呢?”
熊思贤张了张嘴,将骂人的话给憋回去了,现在就是咣咣给他两拳,他也一个字都不带说的。
再看张瑞山,眯起眼睛,扫视群臣,声如洪钟。
“不错,好战必亡,可瀛岛进犯的是东海,瀛岛不宣而战,难不成,我大康就叫百姓枉死不成,谁若觉得就该受着,就该叫东海百姓枉死,谁去东海,给老夫滚去东海安民,若无人敢去…”
张瑞山转过身看向太子,施礼说道:“那就如幽王府世子殿下所言,调派军伍,调派青壮,大兴东海,备战,战瀛岛!”
“慢着!”
熊思贤坐不住了,连忙看向礼部尚书周介:“周尚书,我大康礼仪之邦,不可如贼人那般不宣而战。”
熊思贤也没别的意思,齐烨要求的“备战”,牵扯太多太多了,光是调集百姓青壮就好几万,如今山林等着开发,西域等着接手那么多地盘,哪来的那么多百姓给他用。
周介和熊思贤也是老战友了,闹心扒拉的走了出来。
“张…”
周介就说出一个“张”字,张瑞山开口就喷。
“与你礼部何干,退回去!”
周介:“是。”
回去之前,周介还冲着张瑞山投去一记感激的眼神。
熊思贤:“…”
群臣,面无异色,太子也是如此。
朝堂,早就变了。
张瑞山上任后,那就和深怕不被贬官似的,整天和吃了火药一样见谁都干,包括熊思贤。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没办法,不习惯能如何,如今宫中因幽王府的缘故,基本上就算是皇权集中了。
朝堂上那些不听话的,和稀泥的,包括墙头草,全都被打发到西关和南关去了。
京中的世家,让齐烨几乎揍了一遍,不,两遍,去南关之前,揍一次,去东海之前,又揍一次,估计回来的时候免不了再来一次。
南地的世家,早就老实的和三孙子似的。
西地的世家,多年前就被齐怀武屠了一茬,是,他们依旧不算太效忠朝廷,可他们效忠幽王。
北地的世家倒是没什么风吹草动,可那是康老六的大本营。
再看东海,大家现在都不太确定东海有没有世家了,毕竟齐烨搁那呢。
仿佛不知不觉间,世家突然全都老实,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最直观的反应就是出自世家的官员们,上朝的官员们。
但凡和齐烨有关的事,别说观望了,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如果被迫掺和进来,没二话,低头认错,跪下磕头,爸爸我错了,饶我狗命。
历史已经太多次的证明了一件事,招惹齐烨,和齐烨对着干,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熊思贤倒是和齐烨对着干过,现在也活着,但是外界传闻这老家伙之所以还能活着,还能穿着官袍,是因将最宠爱的亲孙女“送”出去了,要不然他早死八百来遍了。
散朝了,事情不算定下来,不过张瑞山的目的达到了。
哪怕老张如今成了百官之首,他依旧无法决定这种事,他只需要扭转风向,引导方向就够了,接下来的事顺其自然就好,顺着齐烨心中所想那般发展就成。
没有人知道,齐烨早在半个月前就给张瑞山写过了一封信,他要屠了瀛岛,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