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幽王
幽王回京一事不胫而走,整座京城都知道了。
齐怀武到了南庄露面,半个时辰后,礼、吏、兵三部公文出来了,关于一个月前宫中召回齐怀武的公文。
满京城从世家以及官员,到读书人以及百姓,整座京城,都知道齐怀武回京根本没请示朝廷,然后,满京城所有人,都在帮齐怀武保守这个秘密,保守一个全京城都知道的秘密。
南庄之中喜气洋洋,真正的老爷回来了,小少爷也降世了,可谓双喜临门。
庄中是有酒楼的,最好的一处酒楼被禁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酒楼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除了天家三代人外,也只有文德和季伯昌了,就这五个人,耐心的等候着,等候齐怀武抱孙子抱够了再过来“赴宴”。
此时的小院之中,季渃嫣已经睡下了,生完孩子后,就看了孩子一眼,瞬间入睡,累的都打呼了。
小院外,齐怀武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了王府中的老婢女,淡淡的笑着,陈幽陈渊兄弟二人站在身后两旁。
敲门声从外面传来,齐怀武微微颔首,陈渊道了一声“进”。
“小人段平,见过…”
段平进来后神情极为激动,弯腰施礼。
齐怀武快步上前,将段平给扶了起来,老段满面受宠若惊之色。
“段平,段管事。”
齐怀武上下打量了一番段平,朗声开口:“熟四书、通五经、善律令,出身京兆府刑房文吏,不得志如猛虎困崖,吾儿与你相逢引为知己,可谓相见恨晚,为与吾儿一展胸中抱负,屡拒六部招揽,宫中青睐视若无物,可谓性情高远,委身南庄为我幽王府从操持大小家业无数,外人皆说你段平是我幽王府大管家,若本王说,你段平算不得我幽王府大管家。”
段平顿时紧张了起来:“外人闲话,小人何德何…”
“大管家,可笑,可笑至极,你段平是我齐家人,是我幽王府手足,你与齐烨亲如兄弟,本王唤你一声贤侄,本就是应有之意。”
老段的双眼,红了,这一刻,他恨不得为齐怀武去刺杀康老六!
“来,贤侄坐便是。”
齐怀武笑的很平淡,可这种平淡却让段平生出了一种无比亲近之感,仿佛真的是自己叔伯一般。
老段死活不坐,非要站在老齐身后。
又是一人走了进来,平常在庄子里横的和帝王蟹似的徐功,进来后连忙施礼,极为拘谨。
齐怀武再次起身,没有迎上前,而是后退三步,躬身施礼。
徐功面色大变,刚要让开,齐怀武朗声道:“本王这一礼,不因吾儿齐烨,不因我幽王府,只代天下穷苦读书人,只代我大康万千百姓出身的学子,谢,徐老夫子传绝学、授大义、教仁德,开天下之先河,千般学问,万般道义,千万苦楚,皆由徐老夫子一人铁肩所担,本王敬佩。”
徐功,瞬间老泪纵横。
关于齐烨的团伙,其实徐功真的没什么存在感。
人们提到徐功,只说这老头就是帮齐烨教书的。
可只有徐功自己知道作为南庄书楼的招牌,压力有多大,因为学子其特殊性,一旦入朝为官后就会被所有人拿着放大镜去看,去挑毛病。
齐烨就是个甩手掌柜,书楼开办起来之后不管了,徐功不同,他必须要送佛送到西,别说学子入朝为官了,只要是从南庄书楼走出去的学子们,哪怕是老了,死了,闭眼之前,老徐都要负责,都要监督,都要教诲,这种压力,常人难以想象。
老徐被齐怀武搀扶到了石凳上,老脸羞红着,眼泪又总是止不住。
男人,小男人,大男人,老男人,总有着不为人知的委屈的,徐功同样如此,一声“徐老夫子”,一声出自大康战阵幽王齐怀武德“徐老夫子”,四个字,足以令徐功心中挤压许久的情绪宣泄而出。
第三次进来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余大贵,一个是腿肚子有点转筋的语棠。
相比段平和徐功,余大贵进来那叫一个速度快,齐怀武都没看清楚是谁呢,这家伙已经跪地上了,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
语棠屈膝半蹲施礼,哆哆嗦嗦的,这一蹲下去,险些没力气站起来,都没敢正眼看齐怀武。
齐怀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率先看向余大贵。
“你本是委身马家商贾,招惹了吾儿留住了性命,鞍前马后尽其操劳,逢人便说你不过是吾儿的一条狗罢了。”
齐怀武冷着脸,语气极为严厉:“余大贵,本王今日告知你一个道理,当年,本王是野人,山林中茹毛饮血的野人,你更胜本王,商贾好过野人,何况我幽王府不需要狗,你若是狗,岂会担了南庄书楼的山长,岂会成了南庄管事,日后,你若再是逢人就说你是吾儿养的狗,而非是与吾儿志同道合之知己友人,本王,再不许你入王府,入南庄,可是听清楚了!”
余大贵,攥紧了拳头,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某种光辉之下,紧紧咬着牙关。
齐怀武厉喝道:“天地,爹娘,君上,皆可跪,今日非节非庆,你跪本王作甚,要跪,逢了年节你向自家长辈请安时再来跪本王,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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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大贵和弹簧似的,猛然站起身,快步来到齐怀武身后,胸膛挺的高高的。
前段时间刚让自家族谱单开一页的余大贵,准备换族谱了。
“语棠姑娘。”
齐怀武面色缓和了几分,轻声道:“柔克刚,水克火,幽王府,南庄,除了舞刀弄枪的粗汉子,无一不是饱读诗书却又不知人情世故的君子,吾儿齐烨身边,独缺语棠姑娘你这般心细之人,大事小事皆是事,我等这般粗糙汉子,瞧不见小事,瞧见了,也不愿过多观瞧,就好似这多看了一眼屈了身份似的,可本王是知晓的,这事儿,不分大小,小事不管不顾了,早晚有一日成了大事,幽王府,南庄,尚为出过大事,为何,因这小事儿都被你语棠不吭不响的妥善处置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又一个眼睛红了的,语棠紧紧咬住嘴唇,张着嘴,想说些什么,最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淌了下来。
齐怀武说的一点都不错,段平余大贵等人,包括老管家们,不是说线条粗,瞧不见小事,而是瞧见里也没精力去处理。
小事不大,是,不大,可事儿多,太多太多了,游客打起来了,是小事,作坊需雇人,是小事,戏院排了新戏会不会犯忌讳,也是小事,账目差了几文几贯,全都是小事。
可就是这些小事,如果不闻不问置之不理,都有可能成为大事。
语棠心细,性子好,也有耐心,见到了小事,听说了小事,不耽搁,不错开目光,皆管,不但要管,还要盯着,防着。
这些小事在别人眼里,无关痛痒,可语棠就是要盯着,要看着,要处理着。
因为是小事,没人在意,没人记着,也不会受到夸奖,可语棠还是做着,做着这些别人看不到,也懒得去看的小事。
要说语棠心里没意见,多多少少有点,只是不说罢了,只是她乐天知命而已,齐烨将她当自己人,幽王府将她视为家人,大家将她视为姐妹,她已是很知足了,其他人都是干大事的,她一个小女子,做做小事就好了,心里不舒服了,就这般开导自己,也不计较。
今夜齐怀武三言两语几句话,语棠心头只有两个字,值得,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威震天下的幽王爷,看到了,见到了,也懂,这无疑是对她最好的褒奖与肯定。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小院之中,甚至很多人连齐烨都叫不出名字。
没有任何意外,齐怀武每说一番话,每见一个人,都是那么的贴心贴肺。
并非拉拢人心,并非礼贤下士,更不是什么所谓的惺惺作态。
每个人都知道,天子、太子、皇孙,都在等候,可齐怀武先见的却是大家。
每个人,无不是从里到外感觉自己是被重视的,被幽王爷重视的,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付出,自己不为人知的艰辛,短短几句话,就被幽王爷说个通透,就被幽王爷给予了应有的评价,如同荣耀一般的肯定。
这就是国朝异姓王幽王齐怀武,西关边军唯一的声音,与国朝任何勋贵与将帅都不同的一个人,一个充满了传奇的人。
齐怀武站起身,扫过每一张面孔,目光平静而又坚定。
“我吾儿齐烨,与你等共荣辱、同生死,幽王府,是我齐家王府,亦是你等的家,你们所有人的家,我之亲族,便是齐烨手足,你等齐烨手足之亲族,便是吾之亲族。”
齐怀武一伸手,陈渊低头将酒杯双手呈了过去。
“敬,诸亲,敬,我等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