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淳朴和好客
赶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来到山坳里的小村庄,远远望去,豆大的昏黄灯光,生机一线。
庄口,两位妇人拉着呱,站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翘首以盼。
儿行千里母担忧。
“娘。”
年龄最小的一个,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这小子,还是孩子心性。”
“才多大,十四的孩子。”
十四岁,扛枪打仗。
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规规矩矩的坐在学堂里。
政客出理想,富人出财物,穷人出生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近了,30刚出头的年龄,风吹日晒,衰老的比较快,像40几岁的人。
对比起,前世还在搔首弄姿的中年戏子,眼下的人是多么的伟大!
朴实无华成为土老帽,乡巴佬,农业地里的,农民工,捞仔,各种贬义的词语。
模范不再是模范,先锋不再是先锋,感动只是某些人的自我感动,一个礼崩乐坏的美好时代。
多么荒唐和魔幻,多么讽刺和悲凉!
“回来了,锅里留了饭。”
“这位是?”
“远来的客,和我们一样。”
言语中肯定产生了误会,热情,更加热情。
天底下最好吃的饭,也是让人最挂念的饭,妈妈的饭。
感情是拘谨的,苦难的日子,让人们深深地收敛起来,情绪不善于表达,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如何体现对客人的重视?
贫瘠的日子里,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摆上桌。
坐在屋里喝水的时候,等张爱国听到扑腾扑腾的动静的,陀出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家里的大公鸡,被一刀抹了脖子,两根木棍夹着鸡身在热水中翻滚,像两条背带。
一会儿一个托马斯大回旋,接着玩个大风车,转啊转,华丽的毛很快被拔光。
土豆焖鸡,那叫一个香。
纯正的走地鸡,村里酿的地瓜烧,招待客人,倾其所有。
“来,多吃点,叨菜叨菜。”
“喝口,喝口。”
劝酒劝菜劝吃劝喝,人们单纯的热情,只因为你对他们好,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好,就会记在心里,有时是一辈子。
“先生,贵姓?走了一路,还没问。”
“我先说说我自己,我姓潘,叫潘大龙,属大龙的嘛,左手边,是赵有根,右手边,是费德发,正对面,是黄得劲。”
“出门在外,江湖行走,我呢?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姓陆,陆少康。”
“莫非是上海的陆先生?”
“哪个陆先生?”
潘大龙激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贵客,实在是贵客,我懂我懂。”
红方的保密工作,是经过血淋淋的教训,吃了无数的亏,总结出来的。
“我敬你一碗酒,陆先生。”
潘大龙,端起酒,表情很郑重。
“好,我也不矫情,都是大老爷们。”
地瓜烧在山东福建产量最多,口感清冽味甘,韵味独特,喝多了容易上头。
地瓜,在明万历二十一年,在吕宋经商的福州人陈振龙,将红薯引种到福州,历程惊心动魄,颇具传奇,华人华侨的贡献永载史册。
那些润人就算了,国家有难,必然不动于山。
“这酒,咱们少喝,晚上还要警醒,等赶走了小鬼子,一醉方休。”
“好。”
喝完酒,一大碗手擀面端了上来。
“自家种的麦子,留了一点,刚刚磨了磨,赶紧尝尝,比洋面好吃多了。”
人要走,如何记得自己的根在哪里?
空间里有铁鏊子,摊煎饼的全套工具,混在国军的时候,收了一个石碾子,两口石磨,一口用来磨面,一口用来磨香油。
有些工具,打包好放在一边,偶尔看看,才能不断的提醒自己从哪里来?
或许这就是锚定物。
灰色的面条,麦香味十足,寄托着人们的热症忱。
“陆先生,有何打算?”
“我要回去寻下根。”
“寻根,眼下小鬼子正在搞三光,路上盘查的严,咱们的敌后也要路条,不好走啊”
赵有根感叹的说了一句。
“是啊,小鬼子炮楼和据点,盖的特别多,主要的交通要道都被他们控住了。”
费德发有些心有余悸,想来吃过这个亏。
“天凉,我看不如等等,天冷了,鬼子也就不愿意走出来,到时候好躲过去。”
潘大龙一门心思的考虑着,有些担心。
在他们看来,在沦陷区行走,危险性非常大,他们护送人都是昼伏夜出,每一段路都提前派出前哨,稍有不对,立即撤回来。
“来,吃块鸡腿。”
张爱国夹了一块好肉,放在黄得劲的碗中,年龄最小的孩子。
“多吃点,长得壮一些,打鬼子力气也大。”
“嗯”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盛情款待,让张爱国心里流进一阵阵的暖流。
“他大婶。”
“哎,陆先生,还想吃点什么?给你去做。”
张爱国看了看桌子上,一盆的土豆炖鸡,一个香椿炒鸡蛋,一盘炒花生米。
这样的生活,地主也吃不起啊,下了血本。
难道把自己当成过路的干部?
民心所向。
“不用了,够了,你这手艺好,面擀的筋道。”
张爱国知道女人不上桌的规矩,如果做客,男女分席而坐。
从一侧拿起碗,递过去。
万里是提前剥出来的菜,几个人这才明白张爱国的举动。
“你也吃饭吧,我们差不多结束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男的要干大事呢。”
“我在厨房吃过了,饿着谁,也饿不着厨子不是。”
女人爽朗的笑着,端庄大气。
听到这句话,非常非常熟悉,一些记忆瞬间上头。
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前世也是这样,凡是有点好吃的,都留给孩子,留给自己的男人,自己吃点剩下的就可以。
脾气暴躁的男人非打即骂,女人承受了很多不幸。
日子再苦,终有盼头不是。
低头扒拉了一口面条。
潘大龙看到张爱国不出声,猜到他的意思。
“老黄家的,端去吃吧,陆先生不是外人。”
等女人下去,潘大龙做了解释。
他的男人去当了兵,被国府抓壮丁抓走的。
孩子参加敌后武工队,是村里的堡垒户。
大家对家里的农活能帮忙的一直在帮忙。
老百姓的日子这么难,如何忍心雪上加霜,或许小麦,还是留着应急用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悄悄的在枕头下,放置了三个袁大头和小额中储券。
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想良心难安。
三天后,起了风,空气中充斥着冰冷的气息。
骡车过于贵重,没有留下来。
张爱国走了,行者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