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要挨骂了
准确地说，是楚嚣用镜头语言和观众交流。
比如一开始那个既不平行，又不对称的构图，不是为了画面好看，而是要让观众看过去，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再配合上悠扬的钢琴曲和温暖的阳光，形成一种反差。
就是画面看上去很温暖，都是暖色系，环境音也很温柔，但故事的底色却是悲剧……
不止如此，还有静止三十多秒之后，突然下拉镜头，这才是神来之笔。
站在观众的视角，就是镜头突然从外面的小巷，直接进入到了室内。
也是从地上进入了地下，这是在暗示阶级……
《寄生虫》的主旨就是阶级问题，楚嚣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破题，很是高明。
接下来就是那个经典镜头，宋仲基和朴素丹靠在一起，蹲在马桶旁边找信号，因为这里是全家最高的地方……
这个镜头也算是楚嚣用观众视角审视了一下金家全貌，让他们对这个家庭有一个大概了解。
大刘拍完之后，都觉得有问题，“这也太惨了吧？一家四口挤在这么一个小房间里？还是地下室？”
杜杰笑着说道，“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大刘惊了，“不错的？还有比这差的？”
“当然有了，比如九龙村。”
“九龙村？我还九龙城寨呢。”
“和九龙城寨差不多吧。”楚嚣接口道，“九龙村就在江南区旁边，一街之隔就是繁华的江南区，而他们没有暖气，没有天然气，没有马路，没有厕所，没有门牌号……甚至在地图上都没有这块区域。”
“啊？”
大刘都听傻了，韩国不是发达城市吗？首尔又是首都，还有城中村？
“比城中村差多了，九龙村人均住宅面积不到三平米，有些家庭连砖瓦房都住不上，还是铁皮房。”
大刘有点明白了，“他们是难民？”
“也不算难民，他们是二十多年前的首尔市民……哦不对，应该是汉城市民。”
黄博显然也知道九龙村，就加入了聊天，“汉城奥运会的时候，韩国官方觉得体育馆和奥运村附近不能有穷人和流浪汉，这样有碍观瞻，就把他们搬迁出去了。”
“搬迁到了九龙村？”
“那倒不是，就是搬迁出去了……”
“啊？没有回迁？”
“没有，反正就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就来到了九龙村，那里原来是一个废品收购站，然后这些难民就和老板达成了协议，每天上交一部分废品，老板就让他们在那里搭棚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城中村。”
大刘算是听明白了，但是他不理解，反而觉得大受震撼，再然后就一拍脑门儿，“那我们为什么不去九龙村拍摄？”
楚嚣摆摆手，“金家还没有这么惨，我主要想拍地下室，那里也没有地下室……”
大刘彻底懂了，合着金家还算是活得不错的呢……
确实活得不错，起码他们有卫生间，还能供金基宇去上大学。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拍下一场戏。”
大刘出去叫宋仲基他们去了，这几天楚嚣一直在地下室里拍摄，搞得他们都有点压抑了，每次休息的时候都要出去透透气。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楚嚣气场太强，他们不愿意和楚嚣待在一起，容易被换掉……
楚嚣也不在乎这些，他已经招呼杜杰架机位了，其实还是那个地下室窗户，同样的镜头，拍的还是外面的小巷。
连不平行和不对称的构图，暖色调的灯光都保留了，就是要让观众快速入戏，持续压抑。
只不过这次外面就不是来往的汽车了，而是一群穿着隔离服的人，他们手里拿着喷雾器，是上面给贫民免费喷杀虫剂，因为他们不爱洗澡。
楚嚣一声令下，一团烟雾瞬间就充满了镜头。
监视器里一片乌蒙蒙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窗外的黑色铁栅栏。
大刘不由得叫了一声好，这些逐渐清晰的铁栅栏，就像是监狱的栏杆，不但将金家困在了地下室里，也在暗示穷人，一辈子也别想逃出去……
“怎么了？”
演宋仲基和朴素丹妈妈的张慧珍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头看向窗外，“是在消毒吗？”
黄博也觉得很奇怪，他跪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往外面看，“是在喷杀虫剂，现在还会喷这种杀虫剂？”
宋仲基一脸不耐烦，“管他呢。”
“把窗户关上。”
“不要。”
黄博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朴素丹，“就当是免费消毒吧，你们没发现吗？最近家里灶马太多了。”
楚嚣一挥手，群演立刻将喷雾对准了金家的小气窗，按下开关，大量白雾瞬间填满了狭小的地下室，几人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同时互相埋怨。
“西八，呛死了。”
“我早就说了要关窗。”
“关窗吧，快熏死了。”
几人一边埋怨，一边捂着口鼻跑了出去，只有黄博一个人不为所动，一边看着手机视频中折披萨盒的教程，一边快速折披萨盒，速度越来越快，披萨盒在他的面前也越摞越高……
但观察仔细的观众都能看得出来，黄博叠的披萨盒，和其他几人完全不一样，他是在偷工减料。
楚嚣倒是很满意，他没想到黄博叠披萨盒也能学这么快，手速也不慢，看来平时没少锻炼……
“咔，过了，转场！”
宋仲基几人都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待在地下室里了……
虽然是外景，但也只是门口的小巷子而已，楚嚣要拍披萨店老板挑刺的戏份，大刘正在安排走位。
这场戏的内容不太重要，主要是位置，按照楚嚣的分镜头脚本，宋仲基站在画面最右侧，朴素丹从左侧入画，走到宋仲基身边质问老板。
最后才是张慧珍出现在画面最左侧对老板施放死亡凝视。
杜杰要做的是跟随每个人物出场往前推，披萨店老板和货车司机是描点，他们负责保持画面的平衡感。
然后三个人通过层层压迫，来带动老板演戏，她要演出无力感、压迫感和窒息感。
说起来很复杂，其实不难。
只要有点经验，跟着镜头走就能演得出来，很自然。
楚嚣刚准备开拍，手机就响了，是钟丽方。
他就让大刘掌镜，自己则是走到一边接电话，“钟姐，什么事？”
“今天《百鸟朝凤》上映了，你做好准备，很快就要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