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子赌约 下
有反应快的立刻喊道:“春生,不至于的,千万别做傻事。”
“怎么说都是你爹,别冲动,春生。”
只是两三秒的时间,人群后方的骚动就来到了近前。
在戴定挤出人群,看到陈久香的同时,陈久香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两人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心中巨石落地,戴定是心情为之一松。而陈久香见到戴定手提两把菜刀,心中就是一紧。
不仅她知道,全村人都知道,自打十岁从上海回到陈家村后,戴定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爱说话,却是一点就着。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像《名侦探柯南》里的真相一样---只有一个,就是现在站在院子里的这个男人。
两把明晃晃的菜刀使得陈久香一时间竟有些乱了方寸,就在她愣神间,戴定注意到了那张转过头来的脸。
尽管有些变化,但他很快确定,这张脸就是自己埋在记忆最深处,从不想记起的脸。对,就是这张脸,属于那个男人的脸。
戴志强先是一愣,但他也很快就确定,眼前这个梳着《对你爱不完》式的偏中分发型,和他有七分相似的高大男孩,就是自己的儿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戴定脱口而出,语气十分生硬。
其实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戴定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作为拥有四十来岁灵魂的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件事已经看开了。
但很显然,事情没有戴定想得那么简单。这份恨,这份怨,不仅穿越了时间,也穿越了空间,来到了这里。
咱短暂的愣神后,戴志强反应过来,耐着性子说道:“春生,我是爸爸,你不记得了吗?我来接你和奶奶去上海。”
“是啊春生,你爸是要带你和你奶去上海享福呢,你先把刀放下。”
在宋猛的帮腔之下,人群中也立刻传来“是啊,你爸也不容易,先把刀放下”的附和声。
这一声“你爸也不容易”,似乎是直接触到了戴定的逆鳞,他怒不可遏向众人吼道:“你们知道什么,这个人为了讨好别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承认。”
情绪激动之下,戴定用手里的菜刀指着戴志强,吼出了当年不曾说出的真相:“那年跟你去上海时,我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新生活,也明白自己到了上海以后的处境。
所以在去上海的火车上,我不止一次地想象见到后妈后的场景。
我不指望她能喜欢我,但至少不能让后妈讨厌我。所以我在心中默默彩排着,彩排着自己认为得体的各种应对。
等进了上海的“新家”,那种我从没见过的富丽堂皇,让我明白你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也明白了弟弟为什么姓周不姓戴。
那个暑假的八一节,“新家”来了很多你们的朋友,当有人问你我是谁的时候,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你说我只是你老家村里的一个孩子,因为聪明伶俐,所以把我带出来帮忙看孩子。”
说出当年的事情后,戴定喘了口气,恨恨道:“既然当初你不认我,那么现在我也不会认你。”
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老太太站起身从墙角拿出一把笤帚,作势就要朝戴志强身上招呼。
但让谁都没想到的是,戴定一个箭步上前就把老太太拦了下来。他一边扶着陈久香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奶,走,咱们进屋,我饿了!”
其实戴志强今年也才38岁,但从他不健康的脸色和明显后移的发际线,戴定知道他其实过得并不容易。
但理解不代表原谅。
戴定没法接受有勇气抛妻弃子,有勇气做陈世美,却没有勇气在人前承认自己儿子的他。
于是进屋前他回过头,说道:“大家散了吧,你也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个家不欢迎你。”就在戴定说完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奶奶加力握了握自己的手。
感受到自己儿子的决绝,戴志强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只是后背略微挺直,整个人就再不复刚才的小意,气势也为之一变。
在场的人都感觉他似乎一下子不一样了,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才是如今真实的戴志强,作为上位者的戴志强。
对于戴定所表现出的决绝,此刻他不再伪装,而是居高临下地教诲道:“既然你记得那么清楚,那么应该还记得当年我说过‘男人一定要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你觉得在这个山村里,你能站得多高,看到多远?”
后世的戴定,是整个黑省的第一大佬的存在。他停下脚步,浑身的气势也是一变。
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说道:“首先,那是你的理,不是我的。
其次,要不了多久,我会用你的理让你明白,即便你站得再高,将来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仰望我!”
“哈哈,啊哈哈···”似乎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戴志强笑得很是肆无忌惮。
一阵笑到岔气的咳嗽后,戴志强又说道:“毛都没长齐就敢跟你爸说这种大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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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戴志强拉开自己的手包,拿出三叠蓝紫色的百元大钞说道:“见过这么多钱吗?知道这些代表什么吗?
代表着这里的一个人,不吃不喝五年的工资加奖金;代表着这样的屋子能盖六间,代表着二十头牛,代表着两辆生产队的拖拉机。
而我,可以轻松拿出100个这么多,甚至1000个这么多。只要你跟我走,这些将来都是你的。”
听到戴志强的话,看着他手中的巨款,场间不少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些人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300万,3000万的概念,然后都在心中暗自咋舌,看来戴志强比自己的想象中还要有钱得多。
不说3000万,就是300万对他们来说都是绝对野生的天文数字了。
不过即便戴志强在说这些的时候气场很足,足到围观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但对戴定而言,面对这种赤裸裸的炫富,他毫不在意。
他冷笑着嘲讽道:“你现在确实很有钱,有钱到整个陈家村的人加一起都及不上你一根手指,但你确定这些钱将来都是我的?不用考虑那个姓周的弟弟?”
只是略一停顿,戴定就又毫不客气地补充道:“被包养的就别夸夸其谈,吃软饭的更别耀武扬威!”
对于戴志强而言,“吃软饭”三个字是一种禁忌。这么多年下来,在上海,他的狠辣手段已经把这个词彻底地排除在自己的听觉范围之外。
可现在听到这话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仿佛遭受了百倍暴击,戴志强情绪有些失控,他激动地吼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老子,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支持,你拿什么来超越我!”
“超越你只是早晚的事”戴定冷静下来,呼出一口浊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重新回到院中,将自己的左手小指抵在陈久香刚才坐过的长凳上。
然后手起刀落,一根小手指就掉在地上。
鸦雀无声,安静到可怕,待众人反应过来,竟都不忍直视。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快到让人猝不及防,快到戴定自己都没感觉到痛。
然而就在下一刻,当戴定用校服做完简单的包扎,他已经疼地脑袋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捡起自己的断指,举在众人面前,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戴定喊道:“众位乡亲给我做个见证,我跟他赌了,三十岁之前,我必定超越他,如果做不到,我把整个左手砍下来给这个男人。
这根断指既是赌约的见证,也是还他生下我的恩情。”
说完,戴定就将自己的断指丢到戴志强面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