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暂平风波,新郎至佳曲相迎
nbsp;并没让黎文氏担心很久,在黎元方出了书房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黎仁超手提一柄鲛皮鞘长刀带着人回来了。关世栋与黎仁超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吴棠和一个紫膛脸,留长髯,皱着两道浓密眉毛,身长逾八尺的中年人。几个轿夫扛着取回来的轿扛,呈半包围状态紧贴在那中年人身边。
“齐兄请进,贵我两家相距不远,黎某与齐兄其实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可一直都未曾邀请过齐兄来寒舍坐坐真是黎某的疏忽。今ri幸得舍妹出嫁,齐兄的属下弟兄又难得来凑这个热闹,齐兄此刻能赏脸,让某也正好趁此机会邀请到齐兄来家吃酒,待会咱们可要多喝几杯,不醉不归呀。”黎仁超进了门后笑着把起那中年人的手臂满是亲切的说道。
“恩!”那中年人正是关帝厅湄洲会馆的坐馆‘大难齐’齐国良,他闷哼一声,说道:“黎老板也不必文邹邹的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今ri是我手下弟兄招子不亮,冲撞了黎家小姐,我已着家里的去买了些干鲜果品、福橘礼饼很快就会奉上,待会给黎老板敬酒三杯算是向黎老板赔罪,还望黎老板宽宏大量,能放我弟兄一马,不再追究此事。”
旁边吴棠撇撇嘴:“全推到手下弟兄身上算什么本事,刚才在你们地盘上喊打喊杀的时候门外面都能听到,现在都被‘请’到这来了,你还硬气个屁。”
“哎……”黎仁超用眼神制止吴棠再说下去:“这事齐兄解释过就算了,黎某也觉着齐兄是被手下的人给蒙蔽了。那几个来讨利市的没勒索到银两,回去肯定在我们到会馆之前向齐兄讲了我黎家不少的坏话,所以,齐兄才会一见我们上门就直接关门动手的吧?”黎仁超不但没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而且还主动为‘大难齐’开脱起来了。
这样的态度看在旁边吴棠和几个轿夫眼里,让他们全都心中暗暗赞上一声:不愧是名动岭南武林的‘十虎’之一,一身的俊功夫没的说,而且还宅心仁厚,以己度人。‘德武双磬’这个词就是专门被发明出来好用在黎先生这种人身上的吧。
‘大难齐’面上现出微窘的纠结表情,也只得点头应答道:“正是如此。”
陈平这时迎过来说道:“大爷回来了,三老爷已命小的在后院摆好酒席,且先进来再说,几位也请里面坐。”
几人进入屋内暂且不提。
这时在老大黎元安的卧室里面,黎元方的姐姐阿韵坐在书桌一角正教周芸琪玩大富翁,除了吴哲、潘铭钰、黎元方三人和另几个太小的弟弟妹妹外,其他人也都陪着她俩一起玩。黎元方他们三个则在黎元安的床上玩斗曹cāo。年假刚过没几天,这里多数孩子才开始新的学年,心思还没安定,趁着今天能请到假又有这么多同龄人聚到一起怎能不好好耍耍,明天可又要到学堂去读书去了。
“一对二。”黎元方丢出两张牌道。
作为被斗的‘曹cāo’潘铭钰‘啪’的甩出四张八:“铁索横江!”
“诸葛连弩。”吴哲很淡定的砸下大小鬼牌。
“靠!”潘铭钰郁闷的把抽出来要打的牌又塞了回去。
吴哲接着又摆上三张三、三张四加上对五、对七:“木牛流马,搞定收工。”这是他手里面最后的十张牌了。
“表哥你好没人xing啊,亲兄弟也要斩尽杀绝。”潘铭钰哀叹着撂下手里的牌。
黎元方也放下手里的牌,笑道:“谁让你是曹cāo呢,不把你斩尽杀绝我们就没活路啊。”
吴哲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只是低头洗牌。三个人又玩了几局后,外面忽然响起了噼哩啪啦的鞭炮声,接着隐约又有锣鼓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传来。
“新郎官来喽——”黎元庆屁股上像是安了弹簧一样腾地一下从书桌边的凳子上跳了下来,心急火燎的就往外跑。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全都放下手中的游戏,跟着一起跑去大门外。
迎亲的队伍在锣鼓震天的喧闹声中已经来到黎家门外,除了开路的吹鼓手最当先的是匹纯白sè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个身宽体胖,面貌和蔼的年轻人。他圆滚滚的身上裹着件大红长衫,外罩黑sè无袖马褂,胸前披挂着直径尺余的大红花,头上的锦缎**帽也系着条大红丝带,整个人显得喜气洋洋,他就是今天的新人之一,黎家六妹的乘龙快婿,赵家亮。
赵家亮是省城另一个附郭县番禹县人士,他家三代都是经营柴栏的。正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时代没有天然气电磁炉,广州地处南方又很少有人烧煤,所以不论是穷富人家还是饭店酒楼都是烧柴火的,赵家就在广州城东南的八旗大马路上开着一间祥顺柴店。
新郎官骑的白马后面还跟着一匹略矮一些的枣红sè牝马,马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身着白袍黑帽蓝马褂,兴高采烈的四下张望。若有眼力好的仔细分辨,其实不难发现,这匹红马上面坐着的其实是个雌,她是赵家明的小妹赵家茵。赵家父母治家宽和,黎仁超正是看中这点才放心把小妹嫁到赵家的。
迎亲的唢呐曲《百鸟朝凤》刚停下来,黎家门前的吹鼓手又开始演奏起了《金蛇狂舞》,黎家雇的吹鼓手都是以前在粤剧戏班工作的老乐手,所以这首民族管弦乐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自从咸丰四年艺人李文茂率领粤剧优伶响应太平天国举兵起义,至咸丰八年李文茂兵败身死,粤剧艺人在两广掀起了声势不小的反清事业。所以清廷迁怒整个广东梨园,下诏解散所有粤剧戏班,禁演广东大戏,屠杀搜捕艺人,并且焚毁夷平了粤剧总坛及艺伶培训机构——琼花会馆(后世戏剧艺人演义成了《火烧红莲寺》)。如今粤剧艺人除了流亡海外,远走南洋外,还有一些栖身西关黄沙,平时或借‘京剧’之名演出,或在酒馆姬寮奏唱小曲,有些甚至沦落到以乞讨为生,有人请他们客串吹鼓手,也是讨生活的方式之一。
在《金蛇狂舞》的欢快乐曲声中,赵家亮把马停在了黎家门前,迎亲队伍中立刻跑出四个帮闲,他们一个接过缰绳,一个扶好马镫,另两个一个撑着新郎的腿,一个托住新郎的腰,把新郎从马上驾了下来。又有两个婆子去扶赵家茵,但这假小子坐在马上直摇头,显然还没骑够呢。
新郎下了马,理理被两个帮闲扯得有些不周正的衣裳,举步就往大门这走来,可他刚到门前就被人挡了驾。黎家老三黎元庆好像拦路虎撅着屁股,大张着双臂,如临大敌般的挡在那里,那姿态就像是足球场上的门将,嘴里还喊着:“没有红包不准进来,没有红包不准进来。”
“有有有,哪能没有你这个小祖宗的红包呢。”新郎后面跟着的媒婆上前来拿着个红包打算打发这小家伙。
“一个红包可别想进来接走我家小姑姑啊,别忘了还有我们的。”大姐头阿韵带着其他兄弟姐妹也杀到了。
那穿红戴绿的媒婆笑眯眯的脸上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哎哟我说大小姐呀,你可饶了我们吧,看你身后领的这一群靓仔靓妹,我们这位新姑爷就算把全身细软都掏出来,也不够你们分啊。”
“哎——这位姑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兄弟怎么会不识情趣的为难小姑父呢,”黎元方走出来接过话头,然后避过那个能说会道的媒婆,直接对新郎官拱手作揖道:“小姑夫当面,为贺您与小姑姑的新婚喜事,我们兄弟合力编了一首歌儿,打算在今ri唱出来与大家听听。唱得好不好,全凭小姑夫您和在场各位的眼力,唱完之后有没有红包拿,我们兄弟也是真的不在意的,对不对?”
“对对,不在意。”黎元安回应,也对着新郎官及围观群众拱拱手,一副谦谦君子的小大人模样。
吴楠道:“我们年纪虽小,可就是想尽这份心,祝姨夫小姨婚姻幸福、美满、快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七岁的小表妹说出这话来却是煞有其事的模样,这句话早就教她记好了,无论别人说什么话,身处此时此处,这都是万金油的应答模式。
这句话果然赢得了现场观众们的满堂喝彩,她哥哥吴哲这时已经摇动手臂,催促《金蛇狂舞》的演奏加速。
妻家后辈要以歌贺喜,新郎官当然不能表示没兴趣,赵家亮笑吟吟的摸摸元庆、吴楠的小脑袋:“好,好,我最喜欢听小朋友唱歌了,等会唱完了给你们每人一个大红包。”
这边一曲《金蛇狂舞》奏完之后,黎家几个兄弟姐妹也站好了位置,阿韵的个头最高就站在后排zhongyāng位置,她左右站着元安和吴哲,身前站着元庆和吴楠。其他表兄弟因为不会唱所以都在一边看着,黎元方不知从哪里找了根小木棍,拿在手里举起来对着门右的吹鼓手绕了绕,吹鼓手们跟着节奏又奏起了另一曲欢快的调子。
“祝福你,在你一生里,永远充满欢喜,
好开心,共你好知己,时时笑开眉,
祝福你,在每一天里,永远多彩多姿,
心坎中,聚满百般好,长存百般美;
chun风为你吹开满山花,
秋月伴你天空万里飞,
让夏夜灿烂渗进美梦,
冬天冰霜不至。
祝福你,遂你冲天志,百尺竿头高起,
一生中,愿你每一天,时时笑开眉,
衷心祝福你,永远祝福你,
达到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