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尤怜

39尤怜

陈常在连忙斟上酒站起身,卫瑾却没接过,眼眸终于定在她脸上。

陈常在脸色一红,洒了酒,华昭容笑着教绿樱端过新茶,“陛下您瞧,陈妹妹还不知道您平素不饮酒的习惯。”

陈常在怯怯地再次奉上茶水,“嫔妾不知,还望陛下莫怪…”

卫瑾揉了揉眉心,语气温和,“也怪朕疏忽,入宫以来冷落了你。”

陈常在忙地就道,“嫔妾…嫔妾不怪陛下。”

华昭容掩袖一笑,卫瑾也被她单纯的话语逗笑了。

气氛这才松快起来,皇上随口问了她,她便一一作答,并无刻意邀宠的意思。

这让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华昭容十分满意。

“慕太妃的病不见好,”卫瑾提了话头,“是以朕特召凌平王回宫探病,也尽一尽孝心。”

华昭容点点头,“仍是皇上思量周全。”

陈常在送到口中的羹汤,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掩盖过去。

“只怕这会子正要入城,”卫瑾用毕,神色柔缓,“朕稍后还有事务处理,今日就不能多陪你了。”

这样的结果,尽管华昭容早就料到,但不免仍有些失落,到底还是没能留住皇上。

陈常在适时地告辞,只说不耽误盛姐姐和皇上的时辰,惹得盛真轻声嗔了一句,也没多留。

其实,大家不过是心知肚明罢了。

卫瑾瞧着那纤弱的身影袅袅离去,早在刚入殿时,就明白盛真的意图。

所以没待多久,也起身出了玉堂殿。

海棠苑是必经之路,而卫瑾远远的,就瞧见了那抹立在花间的身影。

此时,盛阳之下,那原本就怯不自胜的脸庞,更添了几许生气儿,他缓步近前,才看了清楚,这女子别有一番柔弱姣美的韵味,倒不必庄美人之流差。

陈常在眉间有愧色,“方才在玉堂殿,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卫瑾摆摆手,高言等人自觉地退开。

他脸上仍是无可挑剔的笑意,温温融融,只是眼眸里冷冽下来。

华昭容和陈常在联手演了这一出姐妹情深,无非就是教自己对陈氏注意,进而宠幸,用以稳固地位。

卫瑾勾了勾唇角,但她们当真是太年幼不经事,就算是结了盟又能如何?他要宠幸谁,绝对轮不到旁人左右。

相反,越是刻意,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从玉堂殿出来,卫瑾已经吩咐了高言,到尚宫局将华昭容的牌子撤下一个月。

再可口的菜肴,若是没有心情品尝,也不过是味同嚼蜡。

可是眼前的陈常在一开口,他倒是来了一分好奇。

“朕为何要怪罪于你?”

陈常在更低了头,柳叶般的腰肢弓着,“盛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想要帮嫔妾一回…但嫔妾知道,陛下是明君,岂会任人左右…所以,特来领罚。”

她声音细弱,姿态可怜。

“朕既然不介意,也没打算罚你。”卫瑾已经起身,“好了,回宫去罢。”

“嫔妾恭送陛下。”陈常在深深一福。

卫瑾甫一转身,只闻背后轻呼一声,而后有人微微撞了上来。

他蓦然回看,竟是陈常在歪在地上,紧紧捂住肚子。

“这是如何了?”

眼见她脸色苍白,咬唇不语,极是柔弱可怜的姿态,作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陈氏本来就是皇上的后妃。

她挤出一丝笑意,“昨晚就犯了一回,不妨事的,歇一歇就好。教陛下见笑了。”

卫瑾将她拉起,但似乎是疼的厉害,陈常在根本直不起腰来,但仍是怯生生地不敢看他,就这么杵在原地。

神态柔弱中带着丝丝倔强,卫瑾忽然恍惚,这样的姿态,莫名就叫他觉得熟悉。

卫瑾无奈地笑了笑,“可还能走回去?”

陈常在摇摇头,不说话,但脸色白的更甚,显然已经极是难过。

这四下无人,再找鸾撵过来也赶不上了。

卫瑾将高言唤来,“速传太医到华音阁去。”

陈常在幽幽凝着他,那眸光千山万水,蕴含了无比的柔情和乞怜。

卫瑾并没回应,径直弯腰抱起她,大步往华音阁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子很轻,倚在宽厚的怀抱中不敢有丝毫动弹,晃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环上卫瑾的脖子,深埋的脸庞现出点点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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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元殿中,皇上下了朝便差人来传话给她,说是要往玉堂殿用午膳。

姜娆抿唇,置之一笑,他又何必同自己说的详尽?

后来便没放在心上,遂吩咐六尚的女官仔细洒扫,转身唤芜桃来做活,却得到了她不在殿中的消息。

这个芜桃,到底在盘算甚么,越发教人生疑。

洒扫完毕,看了看时辰,将近晡时,按常理每日这个时辰,皇上该回殿了。

宫人们都退下,唯剩姜娆一个人在殿内拢香,忽而瞥见花台旁边有一枚暗青色的水玉坠子。

她幽幽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拿在手中,对着通明的烛火瞧着。

菱龙纹路盘旋,玉质上乘,可以想见这枚玉坠的主人身份尊贵,天子诸侯才可用龙纹做饰。

但上面的纹刻已经模糊,想来是被人抚摸把玩许久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姜娆忽然觉得眼前混混沌沌的,纹刻在眼前渐渐放大,奇异的感觉从脚底升腾而起。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淡去,透过那枚玉坠子,是一张布满疤痕的妇人的脸庞骤然在眼前闪现!

而后头脑阵阵锐痛,杂乱纷繁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闪现。

一幕又一幕。

有女人低沉的声音在耳旁轻唤,娆儿…娆儿…

如同梦魇。

额角胀痛欲裂,姜娆觉得整个身体,将要被撕扯碎裂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重归寂静。姜娆脸色苍白,额上有大颗的汗珠滴落。

这枚玉坠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残存的记忆,支离破碎地记了起来,这是入宫前鄢秦候夫人送给她的配饰,四年不曾离身。

而就是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场乌龙的引诱计划中,落下的。

因为当时混混沌沌,并不在意这些细微,倒是皇上有心,拾起了一直放在身边。

凌平王入宫,先往含元殿面圣。

他一袭堇色玉袍风姿绰约,丝毫不见路途奔波劳顿。

大步走上玉阶,却并没有见高言等人,问了小宫女才知道陛下还没回宫。

卫璃扬起俊美的唇角,带着一丝邪气,雍容入殿,“本王去殿内等候便是。”

他这个三弟,果然是个风流胚子,想来自己安排给他的美人,应当很合口味。

小宫婢恭恭敬敬引了卫璃入殿,而后轻唤了几声姜姑姑,无人应答,她便道,“姜姑姑许是忙去了,王爷请稍等片刻,陛下就快回来了。”

卫璃眼波一转,那小宫婢微微垂首,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这凌平王当真是绝代风华,和陛下难分伯仲,胸中微荡。

安静的殿中,忽然从内室传来阵阵低吟,卫璃侧耳静听,像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他若有所思地踱步过去,掀开珠帘帷幔,一团娇小的人影蜷缩在地。

乌发遮住半张脸,还在不停地颤抖。

那身形太熟悉,卫璃只消一眼就能认出。

姜娆萎顿在地,蓦然扬起小脸,眸中却是异常的尖利。

直教卫璃也不由地一顿,这样的眼神…

“我要见鄢秦候夫人。”她面无表情,妩媚的眉心渐渐舒展,眼尾那一颗朱砂痣尤为冷冽。

卫璃抱起双臂,阴柔抚眉,“本王为何要答应你。”

姜娆晃悠悠站起,目光不曾移开,忽而绽开一抹极淡的笑意,“王爷不是一直以此为话柄,利用我替你做事么?怎么如果不安抚好棋子,就不怕将帅不保么?”

卫齐生病的那些时日,卫璃是如何利用她的身份窃取情报,逼走景安王,排挤靖太后,最终让卫齐对他始信不渝,传位与他。

但,谁又能想到,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算计到最后,王位终归还是落在卫瑾手里。

“你都记起来了?”卫璃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样的神情,和脑海里曾经的那个邪魅冷硬的男子重合在一起,再无缝隙。

姜娆弯了弯唇角,“你丢弃甚至不惜毁去的棋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对么,璃公子。”

卫璃身子明显一僵,阴柔俊美的脸庞有几近崩坏的痕迹。

方才,那些不完整的记忆星星点点,拼凑在一起。

唤醒了这个身体里残存的执念。

姜娆呆立在原地,即便是只对着卫璃的脸,便会有锥心蚀骨的痛。

就如同从前漫长的十六年!

曾经的姜娆是多么迷恋他,迷恋到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她惨笑,原来投井自尽根本不是因为殉葬的惧怕,而是因为彻骨的绝望,因为这个男人为了掩饰一切阴谋罪行,而不惜将她舍弃!

若他哪怕有一分真心,原先的姜娆只怕就会奋不顾身地扑火。

只可惜,真相便是如此伤人,凌平王自始至终都在利用她…

往事交错纵横,姜娆仿佛又回到事发前一晚,她偷偷在送入紫宸宫的晚膳中做了手脚。

景安王为人谨慎,第二日便传来他宫中婢子中毒身亡的消息。

姜娆枯等了许多时日,只等来被舍弃的讯息。

想来,她站在冷硬的石井上时,该是如何的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你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势万分紧急,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卫璃见姜娆神色不对,意欲上前一步。

“你该解释的人不是我,而是死去姜娆,”初时的情绪渐渐平复,姜娆已经从原主的记忆中抽离出来,“还有,我一定要见鄢秦候夫人,想来王爷也不想有人一不小心,将旧事翻出来罢?”

卫璃沉默,沉默着离开了含元殿。

临走前只是模棱两可地丢下一句,等本王消息。

左思右想,姜娆又将那枚玉坠放回了原处,不知道还要多久,皇上就会查清楚自己的底细。

以卫瑾的秉性,只怕这些日子的虚与委蛇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对于一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卫瑾绝不可能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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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上位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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