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遗憾和补全
一曲唱罢，华妃真是一点笑意都挤不出来，不过既然这么会唱，那就别停下来，她又对安陵容吩咐道，“韵贵人的歌喉果然婉转动听，一曲唱罢，本宫还没听够，不如继续。”
安陵容依旧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不敢违逆华妃的吩咐，扬声唱了起来。
不知道是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安陵容已经唱的声音沙哑，可华妃依旧没有让安陵容停下来的意思。
不过幸好，吕盈风已经带着救兵赶了过来。
苏培盛机灵地带人控制住了清凉殿的宫人，防止他们给华妃通风报信。
皇帝就站在宫殿外，听着里面一唱一顿的歌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隔着殿门，还能看到安陵容孤单瘦弱的背影。
或许是那日唱给五阿哥的摇篮曲起了作用，皇帝看着这个背影，破天荒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众所周知，小孩子尤其是婴儿因为大脑尚未发育完全的缘故，所以记忆力并不好，这也就导致很多人长大以后发现对六岁之前的事情基本是毫无印象。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印象，一些非常深刻的记忆会在潜意识中影响着人的一生。
皇帝也是如此，他回想起了一些自己已经忘记的东西。小时候，皇帝有一段时间会被梦魇惊醒，可哭着醒来又想不起梦到什么，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
皇帝梦见自己学会走路之后，有一日奶嬷嬷们都不在身边，只有自己一人，他刚想要放声大哭，却被一个女人含泪抱在了怀里，她喊自己‘小十一’，什么小十一，自己是额娘的‘禛儿’，才不是什么‘小十一’。正当小小的胤禛不知所措的时候，额娘从天而降，把自己抢了回来，那个女人也被嬷嬷们拖了出去。
佟佳贵妃紧紧搂着胤禛，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不知好歹的德贵人，要不是怕禛儿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世，佟佳贵妃恨不得立刻把德贵人打死，既然用儿子换了贵人之位，那就好好做自己的贵人不好吗？非要来抢她的儿子。
佟佳贵妃语气含冰，“赵嬷嬷！”
赵嬷嬷一点也不犹豫地出来领旨，“奴婢明白！”
然后赵嬷嬷用手捂住了德贵人的嘴，跟另一个嬷嬷将德贵人拖了出去，拖动的过程中还不着痕迹地下黑手，保管德贵人疼得有苦说不出。
只是这件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佟佳贵妃将受惊的小胤禛哄睡之后，对赵嬷嬷说，“既然德贵人这么有精力，那就每日到本宫这里来立立规矩，省得别人说承乾宫出去的人不本分。”
自那日起，德贵人每天天不亮就站在佟佳贵妃屋外候着，一日都不得歇息。不过这些德贵人都不在乎，只求能见一见胤禛，哪怕偶遇也好，可佟佳贵妃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甚至在看出德贵人的这些心思之后，佟佳贵妃想出了更折辱人的手段，“德贵人天天想着别人的儿子，不如想想如何侍奉皇上，谁让本宫心善，最看不得这些，以后德妃过来，就练习练习唱曲儿，讨一讨皇上的欢心。”
这是把德贵人比作歌姬了，但为了胤禛，德贵人忍了。可忍了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没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后来，德贵人又怀孕了，这一次赶上了皇帝大封后宫的好时候，以后就该称她为德嫔了。再后来，德嫔就在永和宫安心抚养六阿哥胤祚，不再来承乾宫了。
只是佟佳贵妃没想到，小时候还未被压抑天性的胤禛曾藏在帷幕后看到过这一幕，往日和蔼可亲的额娘带着恶意和不屑，带着满殿的宫人用眼神欺侮着殿中间的女人，那个女人唱得声音沙哑，嘴唇干枯，依旧得不到半点同情。
然后这一切就变成小胤禛的噩梦，噩梦里那个不熟悉的女人带着自己拼命奔跑，胤禛大哭着喊额娘，然后佟佳贵妃从天而降，抓住了这个女人，可佟佳贵妃好像没看见女人怀里的胤禛，带着自己的宫人，将这个女人团团围住，强逼着女人唱歌，一直唱到女人发不出声音，嘴中流血也不让停。
胤禛总是在被佟佳贵妃和宫人们地团团包围中被吓醒，可醒来之后佟佳贵妃又变回了温软可亲的额娘，小孩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急得佟佳贵妃找了喇嘛来，给小胤禛驱了好几次邪，或许是喇嘛确实法力高深，亦或是德贵人有了孩子不再出现在承乾宫，小胤禛把那个女人忘了个一干二净，更别提什么噩梦了。
只是，如今皇帝终于想起来了，不论是现实中保住自己的女人，还是噩梦中掳走自己的女人，都长着太后的脸，或者说是年轻时乌雅·成璧的脸。
现实与记忆的冲突，让皇帝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殿里面不再是华妃和安陵容，而是皇额娘和皇额娘，他猛地推门而入，大声呵斥道，“别唱了！”
华妃没想到皇上回来，又一看皇帝身边的吕盈风，就明白了一切，她说怎么吕盈风不来为安陵容出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刚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就听见了皇帝的呵斥，华妃心中一喜，活该，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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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自以为占据上风，装着大度的模样，走到皇上跟前，劝解道，“韵贵人到底是年轻，又不是专业唱曲儿的，如今发挥失常，也是难免，还请皇上饶了韵贵人吧。”
皇帝只是沉默地看着洋洋自得的华妃，把华妃盯得不自在，连笑容也收敛了。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护在了安陵容面前，“谁敢欺负小爷的姨母！”
后面追不上的奶嬷嬷赶紧过来请罪，“皇上恕罪，五阿哥一醒来就要找韵贵人，欣妃娘娘又在勤政带你伴驾，奴婢们实在没办法。”
安陵容也怕皇上怪罪五阿哥，不顾喉咙的剧痛，跪下向皇上求情，“皇上，五阿哥还小，还请皇上宽恕。”
五阿哥才不管这些，他抱着安陵容的手臂，担心地问，“姨母的声音怎么了？”
安陵容只是摇摇头，用手摸了摸五阿哥。
吕盈风也想求情，可她却敏锐地发觉皇帝的不对劲，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去，正是安陵容安抚五阿哥的恬淡笑容。
这一下，吕盈风心中定了下来，面上依旧诚惶诚恐地请罪，“是臣妾管教小五不严，若皇上怪罪，就罚臣妾好了。”
皇帝看着欣妃和韵贵人，又想起了温僖贵妃和宜妃，每当老九和老十闯祸的时候，也是这样，温僖贵妃护着两个孩子，宜妃跟皇阿玛耍无赖，说是自己管教不严，要是皇阿玛非要惩罚，就惩罚她好了。
那时候，佟佳贵妃已经去世，胤禛又回到了永和宫，归德妃抚养，但是经历了佟佳贵妃有孕，自己不是皇额娘的亲子，佟佳贵妃去世，德妃对十四弟的关怀远超自己等等事情。
偶尔一次，胤禛撞见温僖贵妃和宜妃保护老九老十，心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羡慕，要是皇额娘和额娘能像温僖贵妃和宜妃一样就好了。
人终将被少年不可得之物而困其一生，可皇帝看着欣妃和韵贵人，还有勇敢站在韵贵人身前的五阿哥，却觉得有些遗憾被补全了。
“小五肖朕，对欣妃和韵贵人孝顺，朕为何要怪罪啊？正相反，朕要嘉奖小五。苏培盛！让内务府做一把适合小五的小弓，朕等着小五长大做大清的巴图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