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贸易限制
尽管环境并不正式,徐舒的好奇心还是促使她想要听听这位专家的想法,既是为了交流,也是暗暗较劲,想看看谁更胜一筹。
许宁摇了摇头:“目前的工具仅限于二维模拟,即使巧妙地分解问题,也会遗漏许多变量,影响结果的准确性。
后续还需要依靠实验数据和经验来校正。”
徐舒听后略感失望,但直觉告诉她,许宁还有话要说。
果然,片刻之后,许宁补充道:
“现有的模型,比如用双曲线表示流变应力的经典模型,或是高温流变应力的多项式表达,都是基于宏观参数,忽略了金属变形过程中的微观机制。
每次材料成分稍有变化,就需要重新开始研究。”
“我思考的是,是否可以建立一个基于物理原理的框架,用来描述同类材料的热变形行为,并开发一款三维有限元仿真的软件。
这样的系统能够耦合变形、温度和微观组织的变化,直接分析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这将对生产工艺的研发和优化提供极大的帮助。”
徐舒感到自己的认知被刷新了,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领域的理解与许宁相比,确实还有不小的差距。
在一个宁静的果园里,当其他人开始思考苹果为何会落地时,她还在忙着收集散落一地的果实。
这或许是对科学家们不同探索方式的一种幽默比喻。
“所以,许博士,你已经有了具体的方向?”
徐舒的声音略显紧张,但此刻她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如果许博士的想法能够实现,那将为数值计算领域带来革命性的变化。
然而,许宁博士轻轻摇了摇头,表示现在谈论计划还为时过早。
“我们有一些初步的想法,但仍需填补理论与实验上的空白,”他解释道:“这是一个需要时间逐步推进的过程。”
意识到独自一人或仅靠小团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庞大的任务,许博士提出了一个更实际的策略:
首先开发一个基础版本,然后利用行业内的集体智慧来完善和升级它。
这种方法类似于现代车企发布新车时的做法——先展示概念,后续通过OTA(Over-The-Air)更新逐步实现承诺的功能。
“多物理场耦合的数值仿真在全球范围内都是一个未被充分探索的领域。”
徐舒兴奋地说:“如果能在这个方向上取得突破,那将是改变整个行业的重大成就!”
“确实如此,但我们必须从基础做起。”
许宁强调:“我们应该先专注于解决单个物理场的仿真问题,如传热、结构力学、流体和电磁场,然后再逐步处理涉及两个或三个物理场的弱耦合问题。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逐渐向更复杂的问题迈进。”
徐舒点点头,但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可是,许博士,现有的单物理场仿真技术已经相当成熟,而且对于非线性度较低的弱耦合问题也有解决方案。
这样的起步点可能不会吸引很多新用户。”
许宁理解她的顾虑,但他相信,通过脚踏实地的工作,他们可以建立坚实的基础,进而吸引更多的关注和支持。
每个人都有偷懒的时候,喜欢保持现状,尤其是在工程领域。
许宁重生前,他所在的研究所还在使用一台古董级的电脑,这台机器因为运行的是只支持Windows98的老化工程软件而被保留了下来。
然而,不变则退,这一点许宁比任何人都清楚。
1997年,虽然西方发达国家的工业软件已经发展了20到30年,但商业化进程才刚刚起步,华夏与之站在几乎相同的起跑线上。
在这个时候,国内的商业软件主要用户是高校、研究所和国有企业;
这些机构可以通过行政手段来推广国产软件,而且当时的软件生态系统尚未成熟,给本土软件留下了发展空间。
华夏的半导体产业和软件行业在80年代初就已崭露头角,尽管与岛国相比有大约五年的差距,但也形成了自己的产业链。
可惜好景不长,由于缺乏高层的支持和成熟的商业模式,科研、教育和产业逐渐脱节,硬件制造变成了为外国品牌做代工,软件行业也沦为了外资企业的附庸。
直到二十多年后,因为各种原因,国家才重新重视起了这个问题。
同样的故事也在苏连解体后的俄易斯上演,其电子产业从1990年相当于漂亮国85年的水平,停滞不前直至2000年,错失了信息产业的黄金十年。
也是在制裁的压力下,俄易斯才开始重建其产业,但此时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先进水平。
对于1997年的人来说,这段历史的苦涩很难体会。但对于重生的许宁来说,现在补救还不算太晚。他对半导体一窍不通,决定先从工业软件入手。
面对徐研究员的观点,他选择了一种更加圆滑的方式表达:“从技术角度看,您的说法确实有道理。”
但他知道,工业软件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还涉及到国际政治因素,比如瓦森纳协定这样的国际贸易限制。
徐舒听出了许宁的不同意见,但她尊重对方的能力,只是带着一丝好奇问道:
“可是,工业软件不仅仅是一个技术挑战,它还牵涉到更复杂的问题,比如瓦森纳协定。”
现在,我们使用国外的软件,除了偶尔的语言障碍,似乎一切都很顺畅。
但这种便利背后隐藏着隐忧:许多软件尚未商业化或刚刚开始市场扩张。
如果任由这些外国公司在国内无限制地扩展,未来可能会带来不可预见的问题。
当前,大家站在差不多的起跑线上,但信息科技发展迅猛,工业软件尤其如此。
用户基数越大,开发者收到的反馈就越丰富,能够构建更庞大和优质的数据库,进而优化产品。
如果我们在这场竞赛中落后一步,就可能步步落后。
一旦国际规则发生变化,比如瓦森纳协定对某些软件设限,我们要追赶将极其困难。
这段话让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思,原本轻松的氛围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