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其毒忘忧
吕不韦与嬴政告别后匆匆赶回相府,府里早就乱成一团,下人们全都乱了方寸,一个个如火烧眉毛般四处奔走,甚至连吕不韦进门都无人现,直到有个慌里慌张的小丫鬟甚至差点撞到他身上,吕不韦仔细一看,现竟是穆氏的贴身丫鬟小竹,小竹见她差点撞到的人竟然是吕不韦,忙不迭屈身请罪,这时,一大院子的下人才看到吕不韦,一个个都停下手中的事,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吕不韦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这都是怎么了?是相府的房顶被人拆了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到底生了什么事?小竹,你来说。”
“老爷,是夫人,”小竹战战兢兢地回答。
“夫人?夫人怎么了?”
吕不韦心下吃了一惊,忙追问,但此时小竹已是泣不成声,根本无法回答吕不韦提出的问题,一旁的管家只好站出来解释事的始末,原来,这些时日穆氏的病稍有好转,时时会在小竹的伴随下到园子里散散步,然而今日早晨,费翼不知从哪里抱了一个满脸是血,昏迷的女子回到相府,恰巧被正在园里的穆氏看见,穆氏当时神志清醒,还叫小竹拦住费翼前去问话,可就当穆氏仔细瞧了那个昏迷的女子后,她的病就又开始反复起来,她从费翼手中抢过那女子,死活都不让其他人靠近,就连小竹想帮忙把人抬进去,都遭到穆氏的攻击,不止如此,穆氏一边护住昏迷的女子一边嘴里还叫着死去小姐得名字,管家担心这样下去,穆氏的身体受不住,无奈之下,只好叫费翼将穆氏打晕,送回房间,谁知穆氏这一晕倒,却是起高烧,沉睡到了现在还未醒来。
“叫了大夫来看了吗?”
管家听了吕不韦问话,毕恭毕敬地答道:“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并无大碍,只消几幅汤药即可痊愈。”
“我不是说夫人,我是说费翼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穆氏的病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吕不韦也早已习惯,他现在只想知道烙芙的况,管家听到吕不韦的问话明显一愣,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女子和费翼一起,正被关在地牢里。”
关在地牢里?吕不韦的气色明显不好起来,脸上大有一副风雨欲来时的阴沉,管家见势不妙,吓得忙后退了几步,吞了吞口水才解释道:“费翼带着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府,并冲撞到夫人,导致夫人病复,我也是一时急,才差人将他关进地牢。”
“费翼没说这是我的命令吗?”
吕不韦明显不信,他目光犀利,似乎要透视那个管家的心里,管家心里暗叫不妙,他接任这相府的管家才一年有余,平时为人刻薄,又喜欢别人对他毕恭毕敬,但吕不韦养的那些食客哪会将他放在眼中,这让他咬牙切齿,恨在心头,今日,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他只想着给费翼来个下马威,顺便杀鸡儆猴,费翼说了些什么,他也压根没有仔细听,也没兴趣听,此刻见吕不韦对此事颇为重视,他知道他这次是大错特错了。
吕不韦见管家一脸心虚,便大概猜到事经过,他早知这个管家的为人秉性,只是下人的事他不想管,也没时间去管,哪知今日他竟犯了吕不韦的大忌,非但没有将本分做好,还枉顾他的命令,差人将他的食客关押起来,最重要的是受伤的烙芙,她本来就伤得不轻,又拖延了这些时候,不知是生是死?想到一个极像女儿的人将要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吕不韦的心里又怒又痛,恨不得将眼前的管家劈成肉屑。
“来人,快去请大夫再来一趟,将地牢里的女子安置在西厢,抽调几个人好生照顾,”西厢本是吕娘蓉生前居住的地方,自吕娘蓉去世后就一直闲置着,吕不韦话音一落,下人们就自动散开,请大夫的出了门,带人的忙往地牢跑去,剩余的几人在原地待命,那管家早已吓得丢了三魂七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吕不韦见状大手一挥:“你们将他拖下去,暂且关到地牢里,要是那女子又什么闪失,就把他拉去喂狗,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管家闻脚下一软,涕泪横流地爬到吕不韦身边,双臂紧紧抱住吕不韦的大腿,下一刻院子里便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声音:“老爷,老爷,饶了我吧!我是一时糊涂啊,老爷。”
吕不韦伸腿用力将管家蹬开,管家不死心又想过去,幸好被下人们及时拦住,并且一左一右钳制住他,不让他再乱动分毫。
“拉下去,拉下去,把他的双臂打残,丢到地牢里,”吕不韦心烦意乱,下了命令之后便转身离开,小竹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后,管家的告饶声渐渐小去,不多时,身后的院子里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小竹吓得将双目紧闭,背上的冷汗不多时便浸湿了衣襟。
这就是奴才的命啊,小心伺候好主子,你才能得个善终,一旦犯了错,等待在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或许是管家命不该绝于狗腹,大夫替烙芙诊脉后,道索性救得及时,再过一时半刻恐怕是只有神仙下凡才救得了,吕不韦听了大夫的话,这才松了口气,那大夫临走前开了三四副药,吕不韦打下人去抓药,又将小竹留下照顾烙芙,这才返回东苑去看穆氏,或许是费翼那一手打得重了些,直到掌灯时分,穆氏才渐渐转醒,醒来之后就哭着闹着要女儿,吕不韦实在招架不住,只好命人在汤药里加了些凝神草,哄着穆氏喝下,这才清净了。
第二日一大早,吕不韦上朝议政去了,穆氏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这回她倒也不吵不闹,径直朝西厢走去,到西厢门口的时候,小竹正坐在门槛上打着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接近,睁眼一看,那人竟然是穆氏,惊得她连忙站起来。
“小姐呢?是不是在里面?”穆氏此时看起来倒是十分精神,看起来倒有几分从前的样子,昨日小竹按照吕不韦的吩咐留下照顾烙芙,当她将烙芙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烙芙那张酷似吕娘蓉的脸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当初亲眼见到小姐的尸身进棺入殓,她几乎都以为躺在床上的就是吕娘蓉,可她心里清楚,那个现在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绝不会是小姐,但老爷既然将她安置在小姐以前的厢房里,想必有其用意,小竹不敢妄自揣测,更不敢随意回答穆氏的问话,幸好,这时吕不韦从朝堂回府,跨进相府就有下人禀报说穆氏去了西厢,于是他又急匆匆赶到西厢,一进西厢的院子便看到穆氏背对着他站在西厢门口,而小竹则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守在西厢门前,他见穆氏还没来得及闹出什么来,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小竹无事,小竹如蒙大赦,低着头退到一旁。
“夫人,你怎么不多休息?大夫说你的病还需静养。”
穆氏听闻是吕不韦的声音,回头转身向吕不韦走去,仿佛是要求证什么,急急地将刚才问了小竹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给吕不韦,吕不韦倒是回答地很干脆,干脆地让穆氏几乎以为她幻听了。
“老爷,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娘蓉好好地在里面,只是她现在身子有些不妥,还是让她静养些时日,再过来看她,夫人你看可好?”
“真的吗?”穆氏听了吕不韦的话,身子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小竹见状忙扶住她,只见此事穆氏已是满面泪痕,她喃喃道:“对,我过些时日再来,瞧我这般模样,也没好好梳洗一番,被蓉儿看见了,指不定她怎么心疼呢。”
穆氏一边说,一边在小竹的搀扶下走出西厢的院子,吕不韦看着穆氏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仿佛一块石头落地,穆氏虽然看起来精神还是有些恍惚,可他刚才毕竟在她眼里看到了些许神采,或许,这个酷似娘蓉的女子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穆氏的,对于穆氏,吕不韦是感激并且尊重的,如果当初不是那十万刀币的嫁妆,说不定他吕不韦现在还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小商贩。
穆氏如今的状况固然是堪称欣慰,但吕不韦的眉峰很快又拢了起来,今日早朝之前,他得到隐线的消息,说是昨日嬴政回宫后私下派出大量暗卫秘密查访,只为寻找一个名叫烙芙的女子,目标是在咸阳城内外,隐线还带回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就是被他带回来的女子,若嬴政真的如此在乎这个酷似娘蓉的女子烙芙,那他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辈子把她关在丞相府吧?
想到此处,吕不韦从怀里掏出一截两指粗细的竹筒,竹筒口上用蜡密封着,里面装着的是一种名叫“忘忧”的毒,此毒为慢性毒药,常人服食一次,忘却往事,时效可长达三日,如连续服食此毒两个月,那人就犹如获得重生,以前的种种将如过往云烟,永远不再被想起,但服食此毒的人,每逢月圆都会痛不欲生,唯一可以缓解痛楚的办法就是吸食新鲜的血液,吕不韦从昨日起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在烙芙身上用药,但现在看来,此毒是非用不可,想到两个月之后,烙芙就会成为完完全全的吕娘蓉,吕不韦心里又升起难以喻的舒畅,虽然这个娘蓉在月圆之夜就会变成吸血的怪物,但比起一家团圆,这又算得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