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理解法律
袁舒看着胡嘉庭：“老师说这是一个法律实践复杂性和严谨性的很好案例。
杨非法侵入住宅和故意伤害的违法行为事实存在，但这是为解救被非法拘禁的受害人，符合刑法上的紧急避险或正当防卫免责事由。”
胡嘉庭的眼神迷茫转动着。
袁舒的话变得一字一顿：“刑法第二十条正当防卫条款，第二十一条紧急避险条款。
规定了合法权益在遭受不法伤害时，为制止不法行为，而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
诚然，在法律实践中，对正当防卫与紧急避险的认定，往往涉及极为复杂且微妙的法律判断。
但公民依法享有正当防卫或紧急避险的权利，不容置喙。”
胡嘉庭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还可以这样。
他心中闪起一丝光亮，刚才回答不了的问题，现在有了答案了。
又有了疑问：“如果对方在犯罪，我可以……为所欲为处置对方？”
“当然不行。”袁舒斩钉截铁地回答，“第二十条用两害相权取其轻原则，规定了反击的必要限度。即防卫行为不得明显超过侵害行为的危害程度，否则就是防卫过当，同样要负法律责任。”
看到胡嘉庭有些紧张，又有些释然的表情。
袁舒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但是，第二十条中的特殊防卫条款，规定了对正在进行的杀人、强奸等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时，因采取防卫行为，而造成了不法侵害人的伤亡，将不负刑事责任。”
胡嘉庭开始试图理解这句话。
“放到案例中，如果吴公子当时正在侵犯杜蓓蕾，杨可以合法的将其就地格杀。”
这个回答明显超出了胡嘉庭想象，看到丈夫紧张不安的神情，颜芙用湿毛巾擦拭着他面庞，帮他舒缓着情绪。
白丽华和苗妍，也握紧了丈夫的手。
袁舒敲了敲桌子：“此案中，杨是否违法的关键点，是故意伤害有没有超过必要限度。这不是那个人说了算的，而是需要通过司法鉴定程序来鉴别，之后由法院来裁定。”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胡嘉庭：“那些人连轻微伤都算不上。因为杨打击的是内脏，通过短暂而剧烈的疼痛，让他们牢记为虎作伥的教训。”
胡嘉庭不禁低下了头。
“老师也告诉了我们现实与法律的联系。”妻子补充道。
袁舒点点头：“法律是一个有机整体，如果机械地独立解读法条，那法律本身就是矛盾对立的。
案件需要整体看待，这叫法律适用的准确性和公正性。教条化法条，就是对正义和公正的曲解，就是法向不法让步。”
胡嘉庭的法律观，在话语中，如被一柄铁锤在不断锤击，渐渐碎成了一片片。
他双手紧紧捏着椅子一言不发。
颜芙倒了杯热茶给丈夫：“老师还说了，现代法律不仅有冰冷，还有温情，它是承载社会公正和人文关怀的重要工具。”
茶香渐渐沁入了心脾。
详细的释法，让胡嘉庭明悟，自己对法律的一知半解和僵化解读，导致自己漠视了受害人被侵害的事实，甚至间接纵容了犯罪行为的发生。
袁舒意味深长地说道：“胡兄，你在曲解法律，曲解杨子江。那个场合，换成你我他，谁能救得了杜蓓蕾，我们不能对待罪犯束手无策，对待挺身而出的见义勇为者，却严苛责难，你说是吧。”
颜芙攥住丈夫的手，对大家诚恳地说：“我丈夫本意是基于法律的普世精神，但是由于法律知识的匮乏，和对现实人文的忽略，而做了错误结论，请大家谅解。”
刘晓晨呵呵笑着调解气氛：“传道授业解惑，人生乐事矣。”
大家哈哈笑了，喝酒！
胡嘉庭心中万千感慨。
法律允许我们在紧急时刻，通过必要方式去制止犯罪，这不是以不法对不法。
而是法律鼓励公民在遭受不法侵害时，积极行使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的权利，勇于维护自身和他人的合法权益。
他一下想通透了。
神态诚恳地对大家说：“平时恪守法律，面对危机，报警后置身事外，是我们普通人的处世之道。
是我狭隘了，以己度人！杨的能力与背景与我们截然不同，因此思维方式也完全不同，他是选择直接介入制止犯罪。”
颜芙笑盈盈地挽住他手臂：“先不报警，是他要在法律框架内，合法地揍坏人，惩戒他们。”
刘晓晨别有深意地对胡嘉庭说：“这行为是我们所为，就可能因为程序非正义而涉嫌犯罪，是他所为，就合法合理。”
胡嘉庭有点懵，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你冲进去揍了吴公子，后果会怎样？”颜芙引导他思考。
“恐怕……我吃官司是跑不掉了。”
刘晓晨嘿嘿笑了。
“强大的背景，能让杨得到法律的公正庇护，并确保他享有法律赋予的正当权利，无需担心因对方权势而受到不公正对待。”颜芙嗔了他一眼，“因此，他能放心大胆的行动。”
胡嘉庭大张了嘴巴，好半天，才长长“噢”了一声。
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就是法律和现实的联系了，对吧。”
“能立足现实考虑问题了，有进步。”刘晓晨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有些时候，我们必须要承认，声张公平正义，是需要资本的，这就是我们和他的差距。”
白丽华暗自羡慕杜蓓蕾有这样一个好同学，也有了疑惑：“那个局长，就这么算了？”
“想捂没捂住，这里又有看不见的争斗。事件曝光之后，没机会反击了，他被调离主官任了闲职，过了两年退二线了。”袁舒淡淡地说。
刘晓晨嘿嘿笑了：“这件事我们做了很多推演，最后不得不承认，杨做的是最优解。
礼貌地救了人，再摆一桌和头酒双方握手言和，这种普通人的人情世故绝不适合权力相撞。
之后局长仕途高升反击了怎么办？
牵涉到政治没有仁慈，公开儿子罪行终结他的政治前途，才是最彻底的结束办法。”
颜芙笑着拿起酒杯：“我通过杨见过杜几次，所以刚才认出了她，祝她的人生路上，始终有如此珍贵的同学友情守护。”
众人一起举杯，为友情，为公理，也为正直热血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