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决定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放亮,空气已不似初春那般寒冷,但仍微微有些凉意。***睡意朦胧的熙乐朝床边缩去,想寻得梦里踏实温暖的热源,继续抱着沉睡。耳边却传来温和的唤声:“公主,公—熙乐,熙乐醒醒。”
谁在碰我手?男人?熙乐脑子轰的一声。她猛地翻身坐起,睡意全无,瞪大眼睛看着身边衣襟半开裸露结实胸膛的男子。
索明哲刀削般的脸庞上嵌着刚毅的的鼻尖,温润的嘴唇和坚挺的下巴,微带笑意的双眸泛着点点柔,也正目不转睛用调侃眼神注视面前熙乐。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熙乐炸毛的同时察觉撑在床上的双臂,还残留着索明哲身上的温暖。
“昨夜送公主回府,本是想睡书房,可被公主死死抱住挣脱不得,无奈之下,只能牺牲自己为公主暖身。”索明哲眼里饱含笑意,笑过后眼底一暗,双眸缓缓荡满深邃的墨汁。
熙乐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现自己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滑落,香肩外漏,金阳牡丹肚兜下醉人的酥胸时隐时现。
“啊———!”熙乐大喊一声,抓起被子迅速包裹全身,脸庞因害羞隐隐泛上玫瑰红:“你出去,出去,大色狼,以后我不允许,不能进来!”
“公主不要恼火,我其实是要同公主道别的。”索明哲随手拢了拢衣襟,拨开帷幔起身穿靴,下床后在熙乐含羞带怯目光下坦然地套上外袍,系紧腰带,装扮停妥将披风挂于前臂,打趣道:“南疆事务繁忙,本王今早就要出,往后公主就是允许,在下也鞭长莫及了。”
“你要走?”熙乐羞怯褪去,胸口泛上几分道不明的失落。之前一直以为他已回到南疆,所以昨夜索明哲出现让她吃惊失控;而现在她以为他会留下些日子,结果又要离去,想到这里,失落开始扩散,弥漫成点点难过。
“本早该离去,因国事缠身在皇都拖了些时日。嗯,大婚至今,因国事冷落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索明哲略有愧疚,停顿一会,看熙乐只是呆愣并不回应,接着又说:“现还要因南疆事宜同公主分开,公主可愿意等我回来?”
假惺惺!熙乐心里不以为然,什么国事缠身冷落自己,骗三岁小孩呢!不禁赌气说:“国事重,南疆事忙,王爷不必在乎熙乐。”
察觉到熙乐语中失望,索明哲眼底一暗,脱口道:“公主别难过,今年冬日再回皇城,我定日日陪伴,出入相随。”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索明哲在乎的安慰让熙乐心中一暖,下意识反问出口,索明哲不答话,只是怔怔看她,在那灼灼目光中,熙乐脸上升起红晕。
“公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好一会索明哲回问,眼底却收起了柔。他知道,世家小姐的三弟媳和四弟媳婚后因草原气候恶劣,物资匮乏,生活清苦,春夏秋三季都不跟随丈夫守卫边疆,一个娇滴滴的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公主,怎可能受得住南疆的苦寒,熙乐有此一问想必是为了那个人。
熙乐不明就里,一下就被索明哲眼底的轻视刺疼了,披好衣服下床笈上绣鞋就要出门:“我自然知道,你等我一下,我让研画收拾行李,和你一起出。”
“公主不可意气用事。”索明哲一把扯住熙乐,语气里含着不容反驳的拒绝:“南边草原春日寒凉,夏日炎热,秋日干燥,且多沼泽毒虫,如气运不济,还可遇到暴雨、龙啸,不慎伤到公主,明哲如何向新田国君交代。”
“我不怕那个,你也不用交代什么!”熙乐倔强的看他,毫不妥协。
“公主一定要去?”索明哲再次相问:“为什么?”
“为什么?”熙乐不加思索抬头认真回答:“不想和你分开行不行?”
索明哲一怔,缓缓松开拉着熙乐胳膊的手,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既然公主心意已定,本王不再阻拦于你,速收拾行李,午后出。”
说完也不再理熙乐,转身径自离去。
这是答应了?前一刻暖如旭阳,后一时又寒如秋霜,索明哲怎么阴晴不定,莫名其妙的。
朝索明哲离去的方向做个鬼脸,熙乐不再分析他那张由晴转阴的大帅脸,欢快大喊研画进屋来帮忙收拾!
研画听唤声进门,得知公主要与索明哲一同出,立即行动起来,大件小件弄了满满十大车,熙乐到院子里看她清点物资时,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出去巡游,装着那些个屏风、茶桌、花瓶、古董玉器做什么?什么这个是公主善把玩的,那个是公主的仪仗,统统扔一边去。
熙乐来了个大修正,颇有气势地吩咐研画将车上用不到的大件物品、装饰品、奢饰品全部搬下,带足草药、书籍、铁器、衣物和自己吃惯的米粮。从亲卫中挑选身边侍候的人,不论男女老弱,只要学有所长全部带上。厨师已成家室,不想一同前去,跑来跪求,熙乐也没强人所难,做顺水人直接把人介绍到湘雅府上。
步惊风再现的时候,她刚将厨师打走。
满院的狼藉让一夜未归的步惊风直以为王府遭了抢劫,就像熙乐乍见步惊风觉得他脑子抽风了一样。
彼此吃惊的事不同,但感受是差不多的。他吃惊于王府此时的杂忙凌乱,熙乐则吃惊于他衣着容貌的变迁。
步惊风一反战场男儿的煞神本色,把行不离身的铠甲换下。眼前,他将头束起簪以紫冠,穿上袖口、下摆用金线镶嵌勾边的深紫色罩纱长衫;腰系黑色绣花缎带,足踏暗锦云纹褐色长靴,从军上战场磨砺出来的冷硬气质,让步惊风全身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丰姿。
衣着还在其次,相貌变化更大,步惊风满脸茂盛的络腮胡不知去向,露出古铜色光洁的下巴,显得英姿飒爽,刚猛帅气,这一看,足足比以前小了十岁不止。
“公主,他他他——步将军?”熙乐身后的研画也刚刚回过神来,接着在步惊风扫来的眼神中,难得的脸红了。
“研画,去问下王爷什么时候出。”打破研画脸上的如红石榴花开般的娇羞,熙乐笑道:“就说本公主已经收拾停妥,随时待命。”
研画小步跑开,步惊风见附近只剩下他同熙乐忙不迭问道:“公主,这到底又生了何事?”
“我准备同王爷一同南下守疆牧马。”熙乐笑着回应:“我已经决定,你不要再劝我,将军在皇城有自己的事要做,就不必跟随守护了。”
“公主怎可如此任性。”步惊风脸色嗖的沉下来,又摆出那副老成沉稳模样!不让他劝,他怎么能不劝?他不但要阻止,还要一下掐断熙乐不切实际的念头!想到这,步惊风严厉开口说道:“公主可知那边疆凶险到如何程度?公主可知为何镇东王,镇西王王妃宁忍分别之苦也要留守皇城?那里疾病肆虐、狼兽横行、缺衣短食、气候恶劣!公主知晓这几年冬日回皇城避难的人与春日相比减少几何?”
见熙乐蹙眉不语,步惊风再接再厉:“对此一无所知,就冲动应允镇南王的要求,实属荒唐。”
熙乐有些头大,而不远处屋檐下,被研画唤来的索明哲早已修身而立,沉默又淡然地望向这边。熙乐察觉到索明哲目光疏离,好像清晨与自己同塌而眠,亲昵笑语的那个人不是他,仅是她梦中的一抹清影。
步惊风似是也察觉到了索明哲的存在,话锋一转,声音随之柔和来,话语中隐隐掺杂了恳求:“公主还记得答应过臣下,以后定然爱惜自己吗?还要臣下护卫左右,不相离!公主怎可背弃自己的许诺。”
索明哲听到这话,慢慢将目光偏移,不再看此处,熙乐的心受到干扰,莫名不安紧张起来。她神思转移让步惊风也安静下来,只觉劝阻熙乐留在皇城并非想象中那般容易,一时沮丧消沉,再寻不得刚进府时的意气风。
“我心意已决,无论怎样艰难都要去的!步将军不必再劝了。”回过神,熙乐又开始安慰步惊风说:“我会照顾好自己,将军不必挂心。将军留在皇城王府,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麻烦将军代熙乐探查下各地的奇人奇事,特别是那些可通神佛之人,如若探到,冬日回来,熙乐定当重谢于将军。”
微风轻拂步惊风外罩的纱衣,飘飘散散,如同没有根的浮萍一样空中摇曳,步惊风果真不再劝阻,低头抱拳,苦涩满口:“臣应下就是!”
说罢,顿了好久,他抬头下决心般将身上一虎头玉符拿出塞进熙乐手心:“南疆离故乡颇近,此乃调度信物,可召集新田王朝军中人马,公主收藏稳妥以备急用。臣这就自手下挑选精兵组成暗卫,追随公主左右,望公主不要拒绝。”
“公主若需要臣下,也可着人来传,臣定随传随到,决不食。”叮嘱完毕,也不听熙乐的回应,转身踏着虚浮的步子转身离去,望着步惊风离开的背影,熙乐心略有沉重,她知道自己没听进去步经风的话,惹他不高兴了!但是在步惊风和索明哲之间选择一个,自己定然选择后者!尽管步惊风是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让她感动,那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收好虎头玉符,熙乐调回目光,朝依然屋檐下站立不动的索明哲大喊:“王爷再不招呼,我就反悔不去了哦!”
索明哲唇角扬起,如同小胜战役的指挥官,落寞尽失。他飞身来熙乐身边,轻声低语:“我送熙乐上马车。”
熙乐感受到索明哲拉自己手时,如释重负般轻松欢快的节奏,心底亦缓缓淌过酥软,研画先行一步,乖巧的打起车帘等待公主上车。
待熙乐车中坐稳,研画放下挡帘,马车缓缓移动的瞬间,索明哲温纯敦厚的嗓音从窗外缓缓飘来:“南疆再苦,本王都不会委屈了王妃。”
熙乐紧忙打开车窗,索明哲早已踏马前去,熙乐从他壮硕身影透出的坚毅中品到浓郁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