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心魔劫(一)

第二百一十章 心魔劫(一)

广阔无声的天地之间。

阮幸的面前闪过一道道走马灯似的画面。

无数的人从其中走过。

阮幸冷静的双眸中逐渐失去了焦距。

破旧的出租屋内,醉醺醺的男人侧躺在掉了皮的单人沙发上,唯唯诺诺的女人一边蹲在门口借着走廊上吊灯的光洗一盆的衣服,一边小声的抱怨着:“该死的刘刀子,又赊酒给你喝,明天他婆娘又要堵着我要钱了,下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你已经花出去一半多了!”

男人听的不耐烦,起身一脚踹在女人身上,女人惊呼一声,半盆水都打翻,湿淋淋的坐在地上,似乎被打习惯了,她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呼痛和反抗,而是叫道:“要死啊你!水费不用交吗浪费这么多!”

“老子赚自己的钱花怎么了?要你唧唧歪歪的话这么多,我看你就是欠打!”男人恶狠狠的挥了挥拳。

女人顿时降低了声音,怯懦道:“你本来厂里就总是缺勤,发的钱没旁人多,你还全花完,光靠我摆摊赚的那些勉强只够交房租,怎么养家啊,咱们还有丫头呢,她明年就要上学了,你……”

“丫头片子上什么学!”男人被烦出了火气,拎起地上的啤酒瓶打在女人肩膀上,“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还好意思花我的钱?自己生的自己养!”

女人挨了一下,啤酒瓶没碎,但她的肩膀上瞬间沁出了嫣红的痕迹,洗的发白的衬衣穿在她的身上,原本就被溅了半身水变得半透明,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他地方留下得陈旧伤痕。

她熟练的抱住头开始哭嚎,“老天爷!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你打死我算了!”

仿佛每一天重复的日子一样,她吵闹抱怨着上天的不公,日子的不顺,男人的无能,他肆意辱骂着自己的妻子,享受着来自对方的伺候,以及将从外界得来的不满都找个由头暴力宣泄在她身上。

似乎不这么做,生活就过不下去一样。

她的哭声点亮了走廊中的声控灯,这个两层的家属楼是厂里提供给工人们的廉租房,住的几乎都是工人和他们的家属,但他们好像习惯了时不时就有女人的哭声传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

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情况,有什么好看的。

或许明早起来,会有其他女人怜悯的过来安慰一两句,然后说道男人都是这样的,忍忍就过去了。

里屋中一个矮瘦的小丫头听到声音噔噔的跑出来,张开手挡在女人的身前。

她害怕的浑身颤抖,却依然坚定的大声阻止道:“不许打我妈妈!”

嗒,嗒——

阮幸往前走了两步,进入了这个逼仄的出租屋里。

这是她六岁的时候。

从前,每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阮幸都会躲在里屋中的纸箱子里,每年,姥姥都会送来一大堆的红薯粉条存放在木柜子里,她就躺在上面,闻着有些油腻的粉条味道,伴随着外面的叫嚷声,一直到睡着为止。

等她醒来,就又能看到正常的爸爸妈妈了。

但今年,纸箱子里没有了粉条,因为姥姥去世了。

同时,她也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

于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是皮痒了!跟你妈一样想挨打是吧!”男人啐了一口,越发出离的愤怒,酒瓶子被他狠狠的甩在地上支离破碎,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蒲扇一样的巴掌落在她脸上身上。

母亲依然在地上抱着头哭泣,瘦弱的女孩却抱住男人的腿,一口咬了上去。

天气并不冷,男人喝酒时又浑身燥热,只穿了一条短裤,被女孩一口下去就见了血。

他大叫了一声,“竟敢咬老子!养不熟的畜生!是谁供你吃喝长到这么大的!?为了你连儿子都没法生!老子砍死你给我儿子腾地方!”

他连蹬带踢的把女孩甩到一边,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

男人在工厂里干的是力气活儿,皮糙肉厚的,小女孩的牙对他根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只是破了一层皮,留了一点血。

但疼痛和酒意上涌,让他变得开始冲动不顾后果。

见到男人拿刀出来,女人终于知道动了,一把推开身前的小女孩,她跑出了门到走廊上,“这日子没法跟你过了!”

小女孩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了地上,绊住了男人的脚步,男人一个趔趄,压过小女孩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倒。

他太重了,女孩感觉自己前胸后背都挤压在一起喘不过来气,整个脑袋都在晕眩,有种想吐的欲望。

男人经过这么一摔,迟钝的大脑把注意力放在了跑出去的女人身上。

“还敢跑!给老子站住!”男人举起菜刀嘶吼着追了上去。

虽然知道这只是心魔劫中的幻象,但阮幸还是侧过身让开了道路,她冷眼看着事情的发展,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和出手的想法。

女人挨家挨户的拍着门喊救命,有邻居被吵的没法,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

“你们家有完没完?这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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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不耐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大片的血液喷洒出来。

男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本就醉眼朦胧的他看人几乎都是重影的,脚步踉踉跄跄,一刀就砍在了突然走出门的那人脖子上。

他顿时酒也醒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血液顺着流过来把他的短裤浸的一片濡湿。

“啊!杀人了!!”门后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发出尖叫。

阮幸已经记不清这件事具体的景象了,她只记得满眼都是大红色的血,和她糊住眼睛的泪。

救护车来的时候,判定脖子上中刀的那人气管被完全切开,血堵住了喉咙,抢救无效宣告当场死亡。

这个时期正是计划生育管的最严的时候,也是严打扫黑除恶的时候,更是她荒芜内心中留下淋漓伤口的时候。

酒后行凶,故意杀人,他被判了死刑。

结果出来的那天,母亲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拿着判决书哭的很伤心,她说,“都怪你!你惹他干什么!你要是好好的不惹他生气他怎么会杀人!”

阮幸不明白,她们……明明应该算是脱离了苦海啊?

之后的不久,因为男人的离世,她们被工厂要求搬出廉租房。

廉租房的租金是外面同样条件房屋的三分之一,女人没有正式的工作,她只是在早市和集会上帮别人摆摊卖假皮鞋。

她们根本付不起正常的租金。

在她们从廉租房搬走的那一天,母亲不告而别。

她一个人茫然的走在大马路上,有好心人觉得她可怜,把口袋里的半个烤红薯分给她吃,她狼吞虎咽的吃完后,那个好心姐姐说:“你迷路了吗?我可以送你回家。”

家……

她在那个出租屋出生,在厂里长大,那算是家吗?

可是她和妈妈已经被厂里的人赶出来了。

小女孩犹豫了半晌,说出了工厂廉租房的地址,好心姐姐把她送了回去。

她站在家属院的门口手足无措,原先的家门上已经被挂上了锁,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空,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曾经住过的痕迹,就连走廊上的血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有个认识她的工人家属看到了她,把管理他们的主任叫了过来。

主任问工人家属,“能联系上她家人吗?”

对面为难的摇头,“她爸都吃枪子了也没见爷爷奶奶来过,估计是早就没了,她妈没手机,听她聊天时提过有个在老家种地的妈,不过今年年初时候也没了。”

主任便叹了口气,把小女孩送到了派出所。

她在派出所的长凳上睡了两天,之后又到了福利院。

从头到尾,她都极为乖巧,不哭不闹,让人看了就觉得可怜。

福利院的院长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婆婆,她身上很有文艺气质,会吹口风琴,她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想了想,觉得爸爸妈妈既然都不喜欢她,不要她,那她也不要他们了。

她记得,姥姥姓阮。

“我叫阮幸。”她怯生生的说。

“哪个幸?”

“幸福的幸。”

院长婆婆教她,见到来福利院的叔叔阿姨,要表现的活泼开朗,懂事听话,这样,她就会有新的爸爸妈妈。

小阮幸点了点头,在一个月后,就把院长婆婆的话付诸实现。

一对中年夫妻来福利院挑选孩子,他们结婚十一二年了,都没有孩子,最后到医院一检查,发现男方有先天性的弱精症。

小阮幸观察了一会儿,就凑了上去,露出甜甜的微笑,“叔叔阿姨好。”

两人笑了笑,对院长婆婆夸道:“这孩子真好,一点也不怕生。”

院长婆婆笑道:“那你们要不要跟她聊聊?”

女人迟疑了一下,“可我们想要个男孩。”

“先聊聊也没关系。”院长婆婆说道,她露出遗憾的表情,“你们刚刚也知道,院里现在没有符合你们要求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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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修仙谁还当恶毒女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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