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岁安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这几日来龙小樱见时宵玉不怎么吃酥肉了,几番询问才知道时宵玉只是儿时和弟弟抢着玩,根本不爱吃。龙小樱无奈下只好把酥肉煮在锅里,切上几样青菜,倒进醋和胡椒煮,最后用淀粉勾芡,成了浓稠的一锅汤。这汤却让儿媳妇齐乐爱不释口,连带着大家心情好,也都多喝一碗。
中午喝了两碗汤,时逢燕被热出一头薄汗,由于这几日雪又飘起来,雾也蒙蒙地遮住了星,修炼一事只能说收效甚微。时逢燕换了衣服洗了澡,在暖炉旁和叔叔下棋,几番拉扯后在时飞羽一声“哎呀”的喟叹下,艰难赢下来,只是时飞羽笑的似乎更加开心。
时飞扬也从军营回来,先去厨房摸了几个馒头沾着豆酱吃了,又跑去看时宵玉,大将军铁血柔情,都在手上的温热和嘴角的豆酱上。
时逢燕把熬夜熬的眼睛通红的父亲送回屋子,思量着晚上去哪玩,孟瓷就找了过来。
“燕子,晚上去看花灯啊!”
“花灯刚上的时候我就看过了。”
“傻瓜!”孟瓷熟练地伸手掐了时逢燕一下,不满地撇嘴,“谁说看花灯就一定是看花灯啊,我们逛一圈买点东西,明天商贩都过年去了,今天绝对有很多摊位。”
时逢燕想起叔叔朝他要过的梅花酒,也点头应下了,孟瓷喜滋滋地拉拉时逢燕的袖子,转头看见时宵玉从屋子里出来,虽然她对时宵玉的存在颇有危机感,但也是从小极其向往着这位北地的传奇,总体上是喜欢这个姐姐的。于是抬手挥动几下:“玉姐姐要不要今晚一起逛街啊?”
时宵玉看看两人,微微摇头。
“不了,你和燕子去,玩的开心点。”
孟瓷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欢喜,手也不自觉往下去,握住时逢燕的手。
时逢燕吓得一缩手,又被孟瓷拽回来握住,有些害羞地看向姐姐。
时宵玉不知是喜是悲,只是在那牵起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间的视线便笑着走去了一旁的花园。
时逢燕带着孟瓷去了书室后,时宵玉从花园的石子路上走回中厅,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正月初八弟弟定亲的话,自己要不要留下……若是看到那一幕,自己是会伤心还是释然呢?
夜幕降临,孟瓷看着眼前一大盆汤菜,去拉时逢燕衣角。
“味道不错的,试试吧,不爱吃给我。”
孟瓷听见那句“不爱吃给我”,端起面前盛着汤的碗,喝了一口。先是被胡椒呛到,咳了几下,被时逢燕拍背顺回来后,笑意盈盈地说了句“真好吃”。
时飞羽把饼掰开泡在汤里,朝众人炫耀这个吃法,孟瓷也把饼掰成一块一块,沾着汤菜吃。
时逢燕和时宵玉则是先把菜和肉吃光,又学着时飞羽把饼泡进汤里边吃边喝。
孟瓷看到这一幕有些吃醋,但是想到他们是姐弟,小时候一定会互相学才有了这样的吃法,也就把醋坛子又封回去了。
饭后时逢燕和孟瓷擦擦额头细汗,等到干下来后一起出了门。
“喂喂喂燕子,给我买粘米糕吃!”
“你晚饭喝了一大碗汤还吃了一张饼呢。”
“我这几天在家练气,累得很。”
“你?练气?”
“对啊,你逗练气了,我还不能练气?以后打不过你怎么办,那不得看你三妻四妾然后把我气死啊。”
时逢燕没有想到孟瓷这样说,怕她再次语出惊人,就给她买了粘米糕,好多红豆。
孟瓷拿着勺子?着米糕,边走边吃,张望时竟然发现一个熟人。
“你看你看,那不是你的梦中仙姑岁安姐吗?”孟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时逢燕脸上一红,凑近孟瓷。“小时候不懂事瞎叫的。”
陈岁安听见熟悉的声音,靛色华服微转轻移,来到二人跟前。
“燕子弟弟,小瓷儿,你们也来这买小玩意吗?”
陈岁安是丝绸皇商陈家之女,陈家家大业大,自然出了不少高门贵女,时王府老王爷的发妻便是陈家人,帮着老王爷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时家和陈家还算是血亲。
当然这和时逢燕没什么关系。
时逢燕对陈岁安的印象是四岁时开始的,那是爷爷最后的时光,自己被爷爷带去了陈家,见到了时年七岁的陈岁安,陈岁安把饭桌鸡嘴处的啃完,递给时逢燕当长指甲,时逢燕到处炫耀,“岁安姐姐给的”,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后来便是爷爷葬礼上,那是那次宴会后的一个月,陈岁安来给爷爷磕头,看她悲戚的表情,这位姑姥爷对她真的很不错。
再就是八岁时,岁安已经十一岁,成了闻名京城的娴淑贵女。比起孟瓷的可爱精怪,时宵玉的英姿勃发,陈岁安更符合许多人所设想的贵族女子形象,所以也成了许多家族为自己年岁尚小的孩子“猎取”好的对象。
陈岁安也知道,至于如何得知的,便是原先时家的玩伴中突然进来一个徐洲,又进来一个当朝太子霍南柯,然后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她每次都拿着极其尽备的礼数去对待,但是往往来访者络绎不绝,她只好不厌其烦重复一次又一次。
当时八岁的时逢燕见对自己好的岁安姐姐被困扰得紧,跑去跟人说岁安姐是自己的妻子,不许别人打扰她,这话当然惹得轩然大波,后来是时逢燕屁股挨打了才了事。
陈岁安倒是没有嫌弃时逢燕,还给他贴膏药,把当时的时逢燕羞得埋进被子里。
不过时逢燕真的喜欢过陈岁安,那是他十四岁时,孟瓷因为古怪脾气让他生了气,跑去和时宵玉说,时宵玉摸摸他的头,便撞见了前来的密友陈岁安。时逢燕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岁安姐好温柔,跟孟瓷完全不一样,自己说什么她都会先来一句“不怕”,于是扑进岁安怀里,吓得时宵玉急忙拉他(至于有没有私心只有时宵玉知道了),结果被陈岁安抱在怀里安抚了一阵子,沉沉睡去。
不知道梦中说了什么,只觉得醒来后玉儿姐看自己的眼里多了杀气,而岁安姐则是耳尖通红。
此后虽然两家来往依旧不少,陈岁安已经不再如以往一样亲密,而是如隔着纱一样,虽然看得清面容,却看不清眼里的思绪。
冰雪聪明的她是否看出了什么呢?
陈岁安朝时、孟二人行礼,二人也还礼。
“燕子和小瓷儿商量好何时成婚没有?”
孟瓷嘟着嘴,不满道:“我爹本来说好是初八定亲的,结果昨夜去了一趟朝廷,回来就变卦了。”
陈岁安低眸思索,眼珠转了几下,摇摇头。“前几日太子来陈家提亲了,只是我心不安,推脱到下个月了。”
时逢燕看向陈岁安,眼睛里带着一丝探求地问:“为何推辞?”
陈岁安微笑,把北风搅乱的头发捋到耳后,缓缓开口:“有些害怕,毕竟是太子,谁也不保准进了东宫会如何啊。”
孟瓷点点头,看向时逢燕,“燕子,你知道什么吗?”
“父亲说皇上有心用兵,最近在操练其他部的军队,小瓷儿家里不让嫁,怕是这个原因了。”
“那又如何,你又不上战场!”孟瓷虽然这样说,但是还是担心的看着时逢燕。时逢燕有些心虚,被孟瓷抓住心虚的尾巴,揪出来他的心思。
虽然悲凉,但是孟瓷还是打起精神来,拍了一下时逢燕。
“要是你死了,我可不给你守寡!”
只是孟瓷手里的粘米糕掉在地上,沾满了雪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