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吴都
天子就这么走了,第五随丰只能看着天子他们策马远去的背影,感慨他这陈留黄土还不少。
感情你真就是把我的王宫当个驿站,休息一晚补给一番啊!
跟着他们爹娘一起来恭送天子的两个小的看看他们爹,问接下来怎么办。
严王后立刻就要回宫:“收拾东西,回洛阳,下半年我就带你们去长安念书!”
老大弘文看看他爹:“父王呢?”
在陈留着小地方真的呆腻了的第五随丰想起宫殿里头天子给画的图,还有那一封给丞相的信,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走,回洛阳!”
没封地就没封地了,就靠着天子发的生活费生活也不是不行,好歹在洛阳他能随意出行。
说干就干,两个小的从小在陈留长大,对大晋的都城洛阳充满好奇,两个大的都是洛阳长大,一想到要回家那是止不住的兴奋。
就是陈留王后宫的妃嫔们,大部分不是抱着两岁不到的孩子就是还怀着身孕,安排她们出行那肯定只能是马车慢慢走快不得。
王后第一天就给家里写了信,然后快速的收拾东西,洛阳那边新的陈留郡守一过来,她就带着大小车辆出发回去。
没了封地,第五随丰也还有陈留王的封号,那么多的车子和人手一路过来,把洛阳城门口进出的商人们都看呆了。
之前还没感觉,现在站到洛阳城脚下了,第五随丰才感觉到洛阳的空气有多新鲜。
上次来洛阳还是四年前,他们兄弟来参加第五小白继位那会儿的祭天大典。一眨眼就是昭明四年春天了,太子和老六没了,不算第五小白,十个兄弟里头,就他第五随丰一个是重新回到洛阳生活的。
这感觉,真是……美妙!
又被礼部上司挑出来迎新的张宏上前,接引着第五随丰先去住诸侯王们一般进京住的会馆。
陈留王府还在修建中,不过现在全大晋要修建的东西都太多了,凉州、长安都在修城,还在修路和交通驿站,这王府,满朝官员都觉得是最不着急的,优先等级还不如陛下要在洛阳修建的药王庙,让陈留王等着吧。
陈留王虽然一家老小都在这,但是现在整个洛阳就他一个诸侯王,完全能塞得下。
第五随丰点点头,这也很合规矩,正要又上车呢,严王后撩开马车帘子。
“大王就和妃嫔们去会馆吧,我带着弘文他们先回家了,多年不见,家中哥哥嫂嫂也想着我呢。”
给诸侯王住的地方差事差不了,但是一落地他们要收拾的东西可多了去了,都到家门口了,严王后是不耐烦干这些了,只想赶紧回家。
第五随丰急了:“你一个人去见舅兄成什么体统,我陪你一起去!”
多年夫妻了,他还能不知道严王后是什么的德性,就是一回洛阳就要回家舒舒服服歇着去了。
这一歇估计就歇个半年,然后直接又带着孩子去长安念书了。
都是夫妻,这好日子,带他一起过。
严王后指着后头的长长的马车队伍,“那么多有孕有孩子的妃嫔,大王身为一家之主,也得担起责任来。”
做人别太自私了,想想你那么多老婆孩子还有伺候的仆人,我们严家哪里住的下。
走了,回见!
张宏就当没看见陈留王被王后甩了这件事,依旧礼貌的请陈留王上车,把他带到会馆,让他歇一歇,第二天就有消息了。
诸侯王而已,陛下已经对他有了安排,所有大臣一直都觉得陈留王可以去负责陛下药王庙神像的工作,但他没资格上朝。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又有什么安排,但是两个小的去念书,没问题,王后陪读,也问题不大,陈留王只要不掺和朝堂的事,别的就随陛下怎么安排。
因此,张宏第二天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安排了车子,带着第五随丰出城去了扶仙宫,把他丢给官重山。
还想去拜会岳家和朝中一些大臣们的第五随丰感受到了整个洛阳对自己的嫌弃,开始动摇起自己回来的正确性。
最近官重山的工作重心都在造纸和印刷上,兵器的铸造自从给禁军武器都替换后就已经暂缓进度了,目前接的都是高端定制活,耐火砖的烧制在没有高炉铸造的需要时也暂停了,只有少数手艺人在干烧瓷的活。
毕竟瓷器已经是洛阳的高端商品了,慢慢做,高品低产,从洛阳往大晋四处都不愁卖。
看见张宏,官重山正要打个招呼,就看见边上一脸好奇的第五随丰。
官重山脑子很好,从前在玄雍宫工作经验多年,对诸侯王们的长相都记得很清楚,一看见就知道这是陈留王。
疑惑的眼神看向张宏。
张宏赶紧解释,“陛下路过陈留,让陈留王回洛阳,负责药王庙的三座神像。陛下说了,要瓷的,就交给陈留王来烧制。”
官重山很惊讶,“陈留王还会烧瓷!”
不应该啊,这手艺是陛下教的,目前大晋应该只有我们扶仙宫,长安以及白登山才会,陈留王怎么钻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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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只是会一些雕一些玉罢了,”第五随丰赶紧解释,有些羞赧,“陛下让我来学怎么烧瓷,做瓷雕。”
官重山明白了,把陈留王领到那几个烧瓷师傅跟前,说清楚陈留王的身份和工作,让老师傅们负责教陈留王烧瓷。
陈留王的工作方向是瓷雕,看出来陛下是准备让他在这里待个几年了。
第五随丰心里打鼓,虽然不是很看得起这些双手粗糙,毫无气质的老师傅,但他尊重天子的权威,很是听从官重山的安排。
中午的时候,重山想了想,还是亲自来喊陈留王,给他开个小单间吃饭,结果喊了三声,陈留王都没听见。
第五随丰在那里玩陶土玩的不亦乐乎,宽袖外衣已经被丢在一边,撸起袖子在那里踩着拉坯机,神情专注的很。
把所有的技术都看做自己上升阶梯的官重山并不能理解陈留王打开新世界大门后对手艺活的热情,他只要保证陈留王在这安静待着就好。
而跟着严王后在严家过得很舒服的两兄弟也没忘了父王,打包了一些只有严家才有的东西就奔向会馆,然后和除了他们爹以外的所有人大眼瞪小眼。
诶、我爹陈留王呢?
什么,他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
离开陈留,小白带着人继续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了吴地。
吴国都城就叫吴城,以后它还会有几个很好听的名字,譬如长洲、姑苏、苏州。
这个时候的吴城,没什么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情,也没有那些雅趣十足的园林,除了气候湿润些,降水多些,各方面都没有小白记忆中的那样繁华有风情。
小白也完全没有玩什么微服出访的心思,这么赶路只是为了方便节省时间而已,每次到一个城市之前都会让刘德他们派个人早一天去城市通知人做个安排,省的临时准备忙的七上八下一团乱。
之前陈留是这样,现在吴城也是如此。
吴王第五载止也是一样,带着王后和孩子们,喊上相国出来接驾。
比起四年前,已经三十八的吴王已经老了不少,其他人都已经换下了厚厚的冬衣,他却还披着披风。
因为胖的原因,他脸上能挂得住肉,皱纹并没有多少,可一双眼睛里头却带着止不住的疲惫之态。
“吴王兄快起来,”小白有些惊讶,拉起吴王往王宫里头走去,“王兄身体有恙,快进屋去,莫着了凉。”
小白一摸,他吴王兄手是温凉的,就这还有点汗,气血不足,阴虚内热,再一搭脉,这身体是虚弱过头了。
和陈留王那种纵欲过度的虚不一样,吴王的身体是病了之后的那种整体上的虚。
而不知道他幼弟还会那么点医术的吴王圆脸上笑容一僵,被天子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到,嗓子又痒了。
他还能不知道他这弟弟以前的厌人症吗,自己也和他没什么感情,第五小白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亲密?他是有什么目的,想和自己又要走吴国的什么东西?
怀揣着一肚子的心思,吴王被天子拉到宫殿里头坐下,吴王自然是坐在下首的,但是天子居然没坐在上首,反而坐在吴王同一张桌子旁边,拉着吴王的手,开始正经搭脉起来。
陆续进殿的其他人都看不明白,被把脉的吴王也看不明白,他忍着第五小白搭在自己脉搏上的手,努力让自己别情绪波动太大。
这是天子,这是天子,他能无礼,自己不能。
认认真真搭脉,小白问吴王有没有看大夫,大夫怎么诊断的,开的什么药方。
“大夫、咳、咳咳……”
吴王一开口就是忍不住咳嗽,吴国太子第五雱赶紧出来,把这些都一五一十说了。
小白听着,诊的病和开的药都没什么问题,就是需要他吴王兄好好养着。
其实病的并不严重,但在他吴王兄身上就显得格外严重罢了。都是天生的,基因这玩意儿,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吴王兄才三十八,这么年轻,好好把身体调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小白站起来,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好让他吴王兄能别这么紧张,想咳放肆咳。
天子一走,吴王确实立刻就咳了好几声,然后端起温水来压压嗓子。
三十八了,这还年轻呢,他这幼弟什么时候还会说这种宽慰人的话了?还真是做了皇帝不一样了,对这朝中那些人精,连第五小白都会关心人了。
这确实是第五载止太久没有和小白接触,不太清楚现在他已经和小时候很不一样了,还不是装的那种。
“王兄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说。”
吴王又咳了两声:“年纪大了,感慨人在世间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烦心事,但确实从小到大过得也没顺过,哪怕努力去笑,脸上笑呵呵的,但也只是勉强豁达,尽量少烦心而已,但没有快活过。
不像其他兄弟,敢造反的蠢货现在是什么烦恼都没有,都不用操心了。
老二一直跟老大比来比去,现在反而放下一切,除了齐王的位置还没传给儿子,整个人天天抱着第五小白给的经书,窝在宫殿里头修炼,也不知道修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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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要么胆小知足,要么安分不敢动弹,大家似乎都有自己活的方向。
至于自己,他实在也想不清楚。
他不愿意说,小白也不勉强,总归他三哥是个正常人,就藩这么多年身上也没什么凶煞气,孩子们也用心教导。
小白只是和吴王又说了一下小学和学宫的事。
吴王的孩子都十五六了,小学不愿意上,可以买个教材,看看书,试试去洛阳学宫参加考试。
夜晚,吴王太子带着弟弟坐在吴王的床边,听他的吩咐。
“太子,你就在吴国,让人去看看能不能买到洛阳的教材,让彭儿看书,见年年底出发去洛阳。要是买不带,那彭儿就直接出发去洛阳,我来给舅舅和太后写信。”
吴王经过上次的事,发现舅舅沐筠不太靠谱,在自己这个外甥和天子之间,毫不犹豫选了天子。现在吴王也不想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了,左思右想都觉得找姜太后更靠谱点。
就算姜太后年纪大了不管事,至少次子去洛阳也不会出什么事。
第五彭看看兄长,再看看父亲,“洛阳学宫那么多的名师,这可都是吴国找不到的大贤,要不,就让哥哥和我一起去吧,陛下说的是父亲的孩子,没说吴国太子不能去,哥哥还比我更聪明些。”
想去念书,都还要考的,万一自己没有考上呢。
太子第五雱立刻明白弟弟的心思,“怕你自己考不上?”
第五彭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我偷偷的去考,也没人认识我,倒是不怕给爹丢脸,但怕给陛下丢脸。”
吴王靠在床上,看着两个和和睦睦的儿子,果断道:“雱儿是太子,陛下愿意让他去,百官也不会让。彭儿,你去。
考得上就留在洛阳念书。考不上也可以看看洛阳有没有别的合适你的机会。都没有那就回吴城。”
“至于丢脸,和全天下的贤才一起竞争,没争上不算丢脸,更别怕是丢陛下的脸。”
吴王很有信心,第五小白绝对不会因为第五彭考得差而感到丢脸的,毕竟他自己以前上课光睡觉什么都不学,被武帝问自己都毫不心虚。
更何况,你也就几天和他见过一面,对他不太了解,他是个绝不因为外人内耗的人,你又不是第五求定,有什么他绝不会在乎。
第五彭了解的点点头,忍不住好奇道:“陛下怎么突然来我们吴国了,是来看看我们吴国的竹纸吗?”
说到底,到底为什么陛下突然来了他们吴国啊?
太子第五雱摇摇头,“我送陛下去歇息时也同他说起,陛下知道了后并没有说什么。”
纸再珍贵,也是从洛阳传出来的,陛下绝不会没有,不会为了想知道这个和纸张产量而过来。
吴王也不清楚第五小白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甚至天子没说要第二天就走,只说他还要南下去越国看看老四。
至于天子说过他是出来看望看望兄长们,吴王觉得不可能。
天子想兄弟,别管是真是假,他一个诏书,哥几个半年一年,骑马骑得身子骨散架,那也得给他颠簸到洛阳,规矩就是如此,他们亲爹定下的规矩。
为了看他们出洛阳,这么离谱的理由,就算是为了皇帝的安全,洛阳百官们也绝不会同意的。
吴王觉得,这背后肯定有事。
联合这几年洛阳的公文,就会发现天子出门都是有目的的。
去河套那是为了对外反击草原人,去燕地那是收拾第五潜鱼和燕地大户,去蜀地后蜀地就有了盐,还在修个什么水道,去长安是筑城搞教育,回洛阳那也是为了祭祀。
所以,来他吴地是做什么?
看看盐场矿场?还是他们吴地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啊,吴国真的很老实。
到了吴国之后,小白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第二天虽然出发了,但是打算把一些吴地正在开采的重要矿产看一看,确定一下矿产的出产量。
简而言之,查账。
天子一路都没什么仪仗,过来吴国也就吴国顶层人才知道,下面的矿产那是根本不知道的。
考虑到天子安全,纵使他们十多个人都有着利刃在手,刘德也还是管吴国太子要了一支一百多人的兵,在陛下视察几个吴国几个重要矿产点的时候护驾。
刘德的担心的确很有必要,那些矿产点都是严禁外人进入的,他们突然过来,一行人加上一百多的兵,武器在手,几个重要矿场的人无论如何也都不敢做什么,乖乖交代实情。
这些矿原本都是属于吴王的,但想也知道里头是有不少油水能动的。
盐矿这种生活必需品的重要矿产不提,这里还有铜有铁有硫铁,是可以用来铸造钱、兵器和生活用品的。
从前在吴王手上的时候,他对盐矿最用心,对其他难免就有些放松。于是吴地一些人,尤其是矿产开采区当地的人,难免就有搞些挖墙脚的。
小一点的是低价从这些矿产买盐,大一点的是自己开发私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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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矿都是朝廷的了,没的说了,开抓,按晋律审了。
吴国可能地方远点,不知道晋律现在多了不少条例,但是没关系,小白他们都是长安来的,他还是改晋律最后的点头人,没人比他更懂大晋律例。
养病的吴王脸都黑了。
这是他的吴国,底下人现在是挖大晋的墙角,以前那就是挖他的墙角。
之前第五潜鱼事发之后,他也拉着相国把国内查了一通,倒是查了有人强买良田的事,也处理了,着重去看盐场,就忽略了这些矿。
他也没想到,在利益面前就是有人敢违反晋律。
陛下不是来找他的麻烦,这很好,但是陛下现在吴国扫雷的事,简直让吴王倍觉颜面扫地。
他卧病中,但已经想好了后面皇帝把那些矿场都清扫完,后面会怎么来处理他。
身为吴王,国境内出现了这样挖朝廷墙角的事,这少说也有个失察之罪。
但一直到天子把该干的活都干完,整个吴国境内一大批贵族大户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第五载止都没等到天子对自己的处置。
他等啊等,等到天子的马已经跑出吴国,去了越国,都没等到。
吴王不解,第五小白真转性了,友爱兄长起来了?
除了检查这些矿的开采情况,吴地也是水稻种植经验丰富的国家,小白也是来这里看看现在水稻驯化种植的成果,然后试图分辨出不同类型的稻子,找出一些稻种带去南边。
种植园里,自己吃的粮食那肯定也是要种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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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弘文:母后,您已经把父王在外放生好些天了
严王后吹吹洗的干干净净还带着花香的手指:怎么,他认错了
弘轩尴尬:没有,父王他去扶仙宫玩泥巴玩的起劲,就没下过山。
阿飘们也没想到,第五小白把第五随丰弄回洛阳做工匠的活,第五随丰不止不生气,反而还真的越干越起劲,越干眼里越有光彩。
什么老婆孩子也不想了,一天天,眼睛一睁就是去拉坯,吃个饭就去拿着小刀搞雕塑,试图钻研出一个空心瓷制大神像,这样就不会很重了,搬来搬去也方便。
阿飘们不理解:你清醒一点啊,你是个王,诸侯王,没封地了也还有封号的王!都回洛阳了,不求你造第五小白的反,多少联络联络官员给自己找点人脉,给孩子找点人脉的事都不干的吗!?
拉坯做陶艺上瘾的第五随丰:你们对陶瓷多好玩一无所知,这就是艺术,无与伦比的艺术。
(做陶瓷,拉坯时候真的是最爽的时候,超好玩的,都不想从拉坯机器上下来,就想一直捏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