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解药
宋璋紧紧捏着玉佩,眼神里的阴翳滚动,几乎快要在手里捏碎。
他与李容山相识多年,这玉佩的确是他身上的东西。
他将玉佩丢到鸣鹤手里,冷冷的几个字已经透露了些许情绪:“拿去砸碎,砸成沙子。”
说着他斜斜看他一眼:“别叫人知道。”
说完就往书房去了。
鸣鹤看着手上的玉佩,忽然就觉得有点烫手,赶紧拿去处理。
这头宋璋在书房铺开信纸,李容山往金国去的事得快些告诉祖父。
他不知道李容山带了多少消息去金国,但防患于未然,布防变动是必然的。
沈微慈沐浴出来,月灯红着眼眶给沈微慈穿衣。
主仆两人相隔这么久没见,都有些怅然。
沈微慈看这里不是宋国公府,也不是山水居,这才问月灯:“这里是哪里??”
月灯道:“是将军的私宅。”
“夫人被将军救回来的时候衣裳不整,头发也乱了,身上有很多脏污。”
“将军为了避免闲话,带夫人回了这里。”
说着月灯还朝着沈微慈小声道:“夫人被救下来时,我听凌霄说,夫人腰上还缠着一枚玉佩。”
“凌霄说那玉佩是二殿下的贴身之物,这样的东西要是被人瞧见了,对夫人的名誉不好。”
“所以将夫人救回来后就直接来的这儿,没往国公府去。”
沈微慈的神色一顿,看向月灯:“那玉佩现在呢。”
月灯小声道:“被将军拿走了。”
“将军还说这件事不许任何人提起来,还说夫人被二殿下带走的事更不许任何人提。”
“现在国公府的老太太和二房三房的人还以为夫人在乡下养病的。”
沈微慈心底知道宋璋这样做是为了她的声誉。
即便她在李容山那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其他的人却不一定信,说不定后面还要传出什么流言出来。
特别是宋老太太那样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点不满,一点点的事大抵就会被她拿捏在手里。
沈微慈又问月灯:“这几天京师出了什么事么?”
月灯半跪在脚踏上,在只有两人的屋子内,一边给沈微慈整理外裳,一边道:“之前倒是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大事,就前几日外头传出了大事。”
“说是二殿下不满皇上要立从西恩回来的五殿下为太子,竟然在宫内反了,还造谣说是我家将军要反,还要弑君上位呢。”
“还是我们将军带兵先端了明王府,再进宫救了皇上。”
“打了一天一夜。”
沈微慈愣愣,脑中有些转不过来。
五殿下哪来的。
她开口又要再问详细一些,又见宋璋这时候已经从外头进来了。
这时候月灯正弯腰给沈微慈穿白袜,宋璋进来后就过去让月灯退下去,自己弯腰去给她穿袜。
沈微慈的脸一红,小声道:“还是让月灯来吧。”
宋璋已经把沈微慈的脚捏在了手里,他低着头,神情专注:“从前我也给你穿过的。”
宋璋说话时没有抬头,沈微慈怔怔拦着他低垂的眉目,她忽然有一瞬间觉得宋璋与从前相比,有一些不一样了。
他好似更沉稳了一些。
她的脚搭在他的膝盖上,看着宋璋为她绑着蚕丝罗袜上的细小带子,又小声开口:“我听月灯说我身上有明王的玉佩……”
宋璋淡淡唔了一声,又给沈微慈穿另一只脚,接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沈微慈的神色,在见着她微微苍白的脸时,他低沉道:“那个玉佩没什么意义,一个粗糙不值钱的东西。”
“他放在你身上,不过想扰乱我的心绪罢了。”
“我已经让人丢了。”
沈微慈看着宋璋漫不经心的神情,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最怕宋璋想多。
好在他信她。
她又想开口解释,但忽然想到李容山给她玉佩时说的那些话,好似也容易引人误会,也就闭了口。
偏偏宋璋给她穿好白袜,又起身弯腰用帕子去给她擦半干的长发,一双黑眸低低看着沈微慈的表情,眼神深处的情绪很淡,低声问:“李容山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沈微慈察觉到宋璋看来的视线,一愣下抬头对上宋璋的眼睛,脑中空白一下,细声道:“他有一回想用我的手指来威胁夫君,那次我砸了他的额头,还刺伤了他。”
“那次他受了伤走了,后头就没有提了。”
宋璋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沈微慈:“你刺伤了他?”
沈微慈点点头:“我本来想着与他鱼死网破的,但是没有刺对地方,应该他伤的不重。”
宋璋眼神变了一下,又点头,没有再问。
李容山胸口上的伤他知晓。
宫内交战时,他想活捉了李容山,让侍卫从后面绕过去,但李容山那时候已经从龙武门跑了。
回来的侍卫说见到李容山捂着胸膛,胸膛处大片的血,他甚至咳血出来,像是撑不下去,所以被护送着先逃走了。
但宋璋确定,李容山不是被他的人伤的。
之前几天见他脚步发虚,偶尔会捂着胸口,应该那时候就已经受伤了。
他弯腰将沈微慈按紧在怀里,低声道:“我会给你报仇的,只要再有他的消息,我不会放过他。”
沈微慈安心的闻着宋璋身上的味道,轻轻点头。
宋璋并没有待多久,因为要进宫,只陪了沈微慈一会儿就走了。
沈微慈许多话也没来的急问。
屋子内很暖,她起身去靠在软榻上,炭火就在手边,阵阵热气。
月灯给沈微慈斟了热茶,身上换上干净松软的衣裳,鞋袜也都是新换的,是她这两月来最放松的时候。
连那股一直没有怎么消停的头晕都好了许多。
凌霄小声进来,月灯见到他就忙出去。
凌霄看着月灯:“夫人收拾好没?”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蛊毒的事情不能耽误,耽误越久,夫人就要多疼几天,最好现在就赶路,早点在半路上和玉林先生碰见。”
月灯看了一眼屏风内不动的身形,小声道:“夫人才刚醒来,头发也还没干,要不再等等吧。”
凌霄看了一眼月灯:“将军的意思是快些,难道你想让夫人的蛊毒发作难受?”
“夫人可还有身孕的。”
月灯听了这话,其实也知道厉害,就忙转头回头轻轻推撑着头闭眼的沈微慈:“夫人,将军说要上马车去与玉林先生碰面了。”
“要是路上快的话,应该三四天就能碰上。”
沈微慈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忽然又恍惚想起李容山在走之前给她解过一次蛊。
其实她觉得李容山都到了那个地步,应该完全没必要给自己血才是。
她没深想,又问月灯:“什么时候带我回来的?”
月灯便道:“是昨天深夜。”
说着她担忧的看着沈微慈:“现在的天色已经快黑了,夫人可能晚上又会心痛。”
沈微慈顾及着孩子,也知道不能耽误。
半干的头发也没有束起来的意思,让月灯给她拿斗篷来就是。
手上揣着手炉,稍微收拾了下就往外头去了。
这是宋璋的私宅,其实也还是沈微慈第一次过来。
这里的布置明显要比宋国公府更张扬奢华,有些符合宋璋的脾性。
听说从前宋璋回京后也少住在宋国公府里,都是住在这里的。
沈微慈看着那些从远处移种来的草木,又拢紧了狐裘领口。
寒风凛冽,她脚下好似还踏在雪中,轻飘飘的仍旧有一股不真实感。
她忽然停在一处花台前,伸手去抚摸绿叶,看着枝叶微微上下颤动,她才抬头看向乌蒙蒙的天色。
口中呵出的白气缓缓上升,一切都真实的展现在眼前,她没有做梦。
那个噩梦已经过去了。
因着沈微慈现在还是在乡下养病,出去外头头上严严实实戴着惟帽,一直到上了马车才取下来。
马车很宽敞,内饰华丽,坐垫松软。
里头有能两人躺下的小榻,还有放小桌,和一个取暖的铜炉。
沈微慈靠在软枕上,身子慵懒,一只手将手炉抱在怀里,随着马车渐渐行路,她才与坐在下面小凳上的月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问了月灯才清楚,原是皇上去大悲寺的那一日三殿下反叛,射杀了四殿下,又被李容山刺死了。
她将这一切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为什么明明是李容山养的蛊,在她身上放蛊的却是三皇子在操作。
或许一开始李容山就在背地里挑唆三殿皇子叛变,还拿出蛊虫来说可以控制宋璋的法子。
螳螂捕蝉,他却黄雀在后。
沈微慈不得不佩服李容山的算计。
要是没有远在西恩的五殿下的话,可能李容山已经坐稳了太子之位了。
或许因为那位五殿下从小是长在老国公爷的身边,李容山怕宋家要全力扶持五殿下,才挟持她想要掌控主动权吧。
现在再想这些事,沈微慈莫名想起李容山的脸庞。
他几乎都是沉默安静的坐在自己身边,举止文雅。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城府心机,但她却在一瞬间想起他说的那个杂工的故事。
生来不被人期待,犹如累赘一般的存在,再高的天赋,在别人眼里永远也只是杂工。
死后被一席草席一卷,走的干净。
她有些唏嘘。
冲不破困住自己的牢笼,那便只能在牢笼等死了。
说到底,是他还心存期望,舍不得离开那座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