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黑白
`p`jjwxc`p``p`jjwxc`p`慕勉几乎是挣扎着,从人山人海中挤了出来,宛如一个逃犯,仓皇而逃。
那时,他一个不经意地回眸。
心跳得似上九重天,两年前的种种,纠缠不休,浮光掠影一般从脑中闪现,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一种莫名的痛。
唯恐他看见,其实也明白,他怎么会看见?
丢下秋渡,一个人走在街巷上,慕勉有些茫然,脚步渐渐慢下来,又驻足原地,脸上恍惚的神情随之变得放松释然,正如今日,他是一城之主,她是一介草民,同在一方天地,却有天涯之隔,彼此,再不可相见。
想明白,她抬起眸,视线落向前方,一下子定格——茶楼里刚好走出一名女子,头戴帷帽,白纱雾迷,尽管遮着面容,却掩不住一段婀娜姣好的身材,她急匆匆出了茶楼,而背后紧跟着追出一个年轻公子,从后将她拉住,女子左右挣扎,最后回身,狠狠掴了他一个耳光,头也不回地离去,年轻公子黯然站在原地,弯下腰,拾起她遗落在地上的一枚蝴蝶玉坠儿,小心翼翼地摸着,眷恋着她的一缕余温。
王室仪仗还在继续,看热闹的人群都奔向一个方向,这一幕,无人注意。
当年轻公子转过头,慕勉只觉依稀面熟,随后猛然记起,当时园中的匆匆一瞥,那位杨公子,正是沈兮蓝的表亲。
回到慕府,慕勉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着,喘不过气,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装作视而不见,不清不楚。
她前往闲鸣居,那儿是慕沚的寝居,但自从他成亲后,慕勉再未踏入半步,因为那里不止有他,还有另一个女人,他们是夫妻,光明正大同处一室,让她望而却步。
沈兮蓝不在屋里,侍婢说,她到花苑散步去了。
园内姹紫嫣红,争妍斗丽,在炎炎夏日里,任是燥热的心情,都因这种美而化作平静的心动。
沈兮蓝站在小桥上,正闲闲地往池里撒着鱼食,无数条色彩斑斓的锦鲤浮出水面,争先恐后地抢着鱼饵,水里乍一看,好似铺洒开一片缤纷的颜料。
她眼尾余光有了阴影,侧首去瞧:“咦,勉儿?”
慕勉走上前,言简意赅道:“我有话说。”
沈兮蓝吃了一惊,女人生来的直觉,不是察觉不到,一直以来她对自己有意无意的回避。而偏偏,她就是喜欢在她眼前出现,不断的,以着如今的身份,是提警还是暗示,乐此不疲。
她笑了笑,让郦茹先行离开,以一贯温婉的嗓音问:“怎么了?”
慕勉盯着她:“你今天去哪儿了?”
沈兮蓝眨眨眼,含笑回答:“怎么这样问,自然哪里也没去啊。”
“是吗。”慕勉问,“为何你会出现在茶楼?”
这次沈兮蓝没有立即开口,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讶异:“茶楼?我不知道呢。”
慕勉瞄向她的腰际:“你的蝴蝶玉坠儿哪里去了。”
沈兮蓝道:“前几日不小心丢在园子里了。”
慕勉一语惊人:“我看,或许是被杨公子拾了去吧?”
沈兮蓝终于神色骤变。
慕勉声音淡淡:“听闻杨公子是你的表亲,当时他拿着蝴蝶玉坠儿一副分外珍惜的样子……你与他私下幽见,你们之间……”
沈兮蓝忽然扑哧一笑:“怪我一时大意,居然被你撞见了。”
慕勉怔了两怔,继而惊怒:“你为什么背叛我哥哥?”
沈兮蓝用帕子掩着口儿笑,一截芊芊软腰弯着,真怕它会折断了,她笑得泪珠子都渗出来,悬在眼角,摇摇欲坠,她笑够了,才直起身子,与慕勉对视:“背叛?明明是他先对不住我的……表哥待我关怀体贴,知冷知热,哪里像他,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偏偏他这般待我,我心里喜欢的人依然是他……”
沈兮蓝瞪向慕勉,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是一双怨毒衔恨的眼睛,刺得她胸前一片血迹斑斑:“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逼的……你走到哪里,慕沚的眼神就跟到哪里,勉儿,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总是这样阴魂不散……”
对的,阴魂不散。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她新婚那日,她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床上,一心一意等待她心爱的男人来掀红盖头,然而,她回来了,就因为一句“她回来了”,心爱的男人丢下秤杆,丢下他的新娘,不顾一切地离去。
他居然为了另一个女子,所谓的妹妹,把她孤单单地丢在新房,那时满室温馨喜庆的烛火,也温融不了她的心。
冷至冰点,也成为心角永远抹不掉的一剪阴影。
她真想看看她,慕勉,被慕沚捧在掌心万般呵护,尤嫌不够的妹妹。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在婆婆眼中我是孝敬父母的好儿媳,在外人眼中我是贤淑恭让的好妻子,我做得这样完美,可惜,你回来了,打破了一切,我辛辛苦苦赢来的,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疼爱与怜惜。”还有她的丈夫,身为他的妻,如何察觉不出,面对慕勉时一双眼睛里的灼情,那份隐藏在背后的沉沦。
都怪她,都怪她毁掉一切。
慕勉听她一阵神神念叨,挟怨含恨,蹙着眉头冷冷道:“是你做了错事,用不着寻这些借口来掩饰。”突然一念闪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沈兮蓝幽幽地笑:“勉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空口白话?你以为你说了,所有人就会相信吗?你以为这样,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慕勉瞅她无半分悔改的模样,心下一阵厌恶:“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沈兮蓝虽在笑,脸却一点点狰狞起来,宛如木刻面具上雕绘出的妖鬼神态:“慕沚他是我的丈夫,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冲上前,狠狠掐住慕勉的颈项,慕勉一时呼吸难续,用力推开她,想到她背弃哥哥,与别的男子苟且,冲着那已是歇斯底里的女子,甩下一记响亮的耳光:“你疯了!”
恰逢此时,赶来的郦茹目睹眼前一幕,大嚷:“夫人——”
慕勉惊愕,看到沈兮蓝朝着自己微笑,身形往后趔趄、趔趄,最后一头栽进池塘里,霎间水花四溅,鱼儿惶乱窜游。
她整个人都没入冰凉的池水中。
郦茹拼命地呼叫,喊人,不久迅速有家仆赶到,跃入水中救人。
只有慕勉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沈兮蓝小产了。
慕勉思索许久,终于走进房间,慕夫人和慕远盛坐在床边,皆是愁容满面,尤其是慕夫人,好不容才盼来个孙儿,如今却尚未出世就夭折了,举着帕子,自是哭得伤心欲绝。
“娘……”沈兮蓝已经醒过来,仿佛大病一场,脸色甚是苍白,一双皮裹骨的玉手,似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愈发显得孱弱伶仃,听得慕夫人哭,安慰着,“娘,您别难过,是这个孩子福薄……”
提及伤心处,慕夫人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慕远盛一旁叹气,稍后察觉慕勉站在帘外,忙道:“勉儿来了。”
沈兮蓝眼睫轻掀,昏暗间流转着不明的意味。
此刻郦茹再也忍不住,“扑咚”一下跪在地上。
“郦茹,你怎么了?”慕夫人意外她的举动。
郦茹抽泣着,一抬手,戟指指向慕勉:“都是因为大小姐,若不是大小姐当时推了夫人一把,夫人的孩子也不会没有了。”
慕夫人与慕远盛闻言,纷纷一惊。
慕勉道:“我没有。”
郦茹一口咬定:“是奴婢亲眼所见,大小姐跟夫人起了争执,夫人挨不过大小姐,整个人就那么跌进池塘里了……可怜的小少爷,还不足三个月……”
慕勉启唇:“爹、娘,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跌下去的。”
慕氏夫妇面面相觑,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慕夫人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沈兮蓝低低泣泣地开口:“娘,是勉儿对我有了一些误会,后来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不怪勉儿,是我自个儿一时脚滑才摔下去的,都怪我不好……否则、否则孩子也就不会……”说罢,哭得梨花带雨,伤心凄绝,委实惹人堪怜。
她怀有身孕,岂会自己跌下去?慕夫人一听即知她是在替勉儿说话,也明白女儿平日性子冲,只怕当时真是伤了对方。她虽心疼短折的孙儿,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出了这等事,亦无法对慕勉太多的责怨,只能安抚着沈兮蓝:“好了好了,快别哭了,我心里也难受,你本就虚着,莫再伤坏了身子。”叹气,“勉儿你也是,她毕竟是你嫂嫂,还怀着孕,就算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呀。”
“娘,您别说了……”沈兮蓝扑在慕夫人怀里,涕泪纵横。
慕勉冷眼旁观,只瞧着她惺惺作态,让母亲信以为真,当真是演得一场好戏。
她到底是算计好的,颠倒黑白,而自己没有证据,无论说什么,也不过空口白话,就算她真的揭发出来,恐怕对方也能将那“误会”圆好,她是父母眼前的好儿媳,又有丫鬟为她作证,反观自己,气急之下推了对方落水,还矢口否认。
慕勉看着父母亲眼底的难过与失落,转身离开房间,出了门,迎面走来一个人,雪白的衣,欣长的姿,是慕沚。
慕勉眼圈一下子泛红,心里是那样委屈,却又生生忍住了。
她低下头的刹那,慕沚分明看到,她眼神带着轻烟似的朦胧,一滴泪,悄然滑落,像点燃的火苗,骤间沸腾了他浑身的血液,心在狠力地作痛,他伸手一把抓住,几乎按捺不住,就要把她拥入怀里:“勉儿……”
“我没有……”慕勉丢下一句,挣脱开他的手,跑掉了。
慕沚注视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走进房间。
沈兮蓝的情绪刚是恢复稳定,一瞧慕沚进来,不禁又泫然欲泣,脸上满是悲仓之色:“沚……”
慕夫人知道此际她最需对方陪在身边,仔细交待道:“蓝儿这孩子受苦了,你多陪陪她吧。”
等父母离开,慕沚朝周围伺候的人吩咐:“你们都出去。”
屋内一时岑寂无比,只余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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