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归乡
断桥残垣孤零零地堆积在德特茅斯小镇的旷地，因为许久没有打理的原因，尖锐的断裂处已经被狂风裹挟的沙石打磨成了粗糙的断面，大半也没入了土地中，似一片片枯萎的垂瓣。
天空不再被一条横穿两山的灰线贯穿，可对于想来此仰慕曾经辉煌的圣巢的来者，却是直接掐断了他们的想法。
没有升降梯，呼啸山崖......不，现在应该称为呼啸悬崖。
想要直接从山崖进入德特茅斯，就需要从几十余米高的断崖处直接跃下，即便是有一定功底的游侠，在这个高度没有任何缓冲的落下，结局也毫不意外的是粉身碎骨，更别提普通的游客。
位于悬崖上进入圣巢的路，已经许久没有虫子踏足了。
可对奎若来说，这不过是与先前旅途中相似的一环罢了，别说是从山腰处，只要有一把骨钉，就算是从山巅他也能毫发无伤地落至山脚。
“好......熟悉......”
荒凉之景尽收眼底，奎若缓缓抬起一只手举在自己的面前，隔空‘触摸’着这片城镇。
自从踏足这里开始，他的内心就有一股说不明的悸动，这种感觉回望从记忆中断开始，整个旅途就从未出现过，就好像这片土地对自己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这悸动是我的本心么，还是......”
那只手向头顶移动，将白色面具摘了下来捧在手心，奎若与那对空洞的眼瞳对视着喃喃道：
“还是你在作怪呢，这里对你来说......有更重要的事物吧。”
以往在旅途中他也不止一次像这样与面具对话，也不知为何，在迷茫的时候与后者说上两句后总能缓解焦虑的情绪，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般，虽然后者从来不会回应就是了......
就在这出神的一瞬，面具却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再度闪烁了起来。
“嗯？”
奎若眉头微皱，自他靠近这个名叫圣巢的地方后面具就不再似之前，他还以为指引的终点就在脚下的这片土地，没想到此时又有了异变，而且闪烁的光芒强盛了不少。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一路向下穿过乱石堆和丛林，避开浮游于空中的乌玛欧玛，直到一座隐于长草中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时，一股久违的熟悉感猝不及防地涌上了他的心头。
“呃啊——”
伴随那股熟悉感一齐袭来的，还有仿佛脑袋要被撕裂的剧痛。
奎若原以为自己早已适应了这股痛感，却不曾想这一次要比以往来的要更加凶猛，像是把骨钉在自己的头颅里搅动似的，几乎令他当场就要痛昏过去。
待到痛感褪去，奎若后背的衣衫几乎已经被渗出的冷汗全部浸湿，但混沌的记忆却是因此开明了些许。
“教师档案......档案馆？”
“教师......教师......”
断断续续的呢喃声不断重复，他总感觉自己就要抓住了那一缕若隐若现的灵光，只要再想起一些，再努力想起一些的话......
奎若的面庞拧作了一团，痛苦又狰狞，他想尝试着主动，可反馈来的更加剧烈的撕裂感却还是让他不得不放弃。
既然如此的话，只要见到特定的东西就能勾起一定的回忆吧......他驻地休息了一会，待到精神恢复正常后才踏进了教师档案馆中。
酸液罐、实验器材、档案书架......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承接了先前驻足馆前的疼痛，有几次更是直接晕倒在了原地，这远不足从德特茅斯到雾之峡谷的几十步路，踏过的时间却是比前者长了数倍不止。
如果是换作旅途之中，奎若是绝不可能让自己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晕倒，只是这里不同。
尽管那些浮游的生物看起来纯良无害，但他的内心却一直抵抗与它们的接触，前者绝非善类，可就算如此，自己的潜意识还是觉得能够放松，能够将自己托付给它们。
奎若不理解，权当是头上的面具发挥了作用，毕竟就连自己也是跟随着它的指引。
在越过最后一处酸液潭前，他见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浮空生物，这个家伙给自己的压迫感更强，却也更加熟悉。
它没有刁难自己，好像浮出水面只是为了确认一下，随即便让开了道路。
于是，他站在了眼前的这个巨大的罐子前，将头顶的面具取了下来——
它闪烁的频率前所未有的快，似乎躁动不安到了极点，想要立刻回归它本该存在的地方。
奎若将它举起，朝着罐子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但他觉得自己该这么做。
面具上的亮光不再跳动，而是绽放到了极致，也正是在这个瞬间，奎若发觉手中托举的重量正不断减轻，迎着强烈的光芒勉强睁开眼，他这才发现面具正在光解为一枚枚为不可察的粒子融进了罐中。
咔擦——
酸液罐仍旧完好，耳旁却兀地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不多时，一个修长的身影便缓缓自酸液中显现了出来，静静地漂浮其中，双眸闭合，面容安详。
啪嗒......
一颗泪水忽地砸落在地，奎若低头看去，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啊，原来是我的泪水么？
可是，我为什么要流泪呢？
“我说，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不经过老师的同意就敢偷偷跑出去？！”
“多大个小伙子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心点！”
“等你长大了，你一定能帮上老师的忙，所以现在不要着急哦。”
“去吧，要是累了就回来休息，档案馆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从今以后，你要叫我老师，明白吗？”
......
一幕幕回忆浮现在眼前，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砸在石面，溅起一滴滴名为回忆的泪花。
奎若仰着头，泣不成声：
“老师，我，我......”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