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旧梦
梦由心生。
我又做了那个梦,像走过熟悉的街,旧梦重温。我抱着一床浅绿色的棉被,赤足而行。脚下的地面是柔软的炽热的,身后是一片漫漫生长的紫红色的花海,如同绚丽的火焰簇簇燃烧着,散发着迷人的芬芳。那火焰一直烧到天之尽头。
一个人慢慢走着,不知要往何处去。手上的棉被是唯一能抓握住的东西。世界之大,没有我落脚的地方。
“宁宁……宁宁……到我这里来……”一个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
谢光寒俯身立在床前,藏青色羽绒服敞开着,“我买了感冒药,你先量下体温。”他取出一支体温剂,用力甩了几下。“然后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吃药。”
“水。”我挣扎着爬起来。
“先量过体温,看看有没有高烧。”谢光寒看着我把体温计伸进衣领中夹在腋下,生无可恋的样子。他盯着手表,两分钟后我取出体温计搁他手上。
“38度5了,这个布洛芬片吃两粒。”谢光寒拨弄过两粒药丸,放在我微微发汗的手掌心里。“我叫他们送热水来。”他转身给前台打电话。
“不必麻烦了,药都化了。”我摊开手掌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瓶子,我皱着眉吞刀片一样吞下药丸。
“我手机没电了,有充电器吗?”我靠在床头,掩紧被子。
“嗯,在充了。”他指指床头柜上连着电源线的一部手机,“手机摔成这样了,也不换部新的。”
“我这个人恋旧,没办法。”我探身去取手机,手机在另一张床的床头柜上。我掀开被子,又掩上。“你……你不是开了两间房么?”
“那间是留给厉大公子的。”谢光寒抓过一只黄色纸袋,“不知你的尺码,应该OK的!”
一套保暖内衣,黑色的。还有一双新的白色运动鞋。
谢光寒进了浴室,关上门,打开水龙头。
我换上衣服,竟然不长不短。拿了手机开机,数条信息汹涌而来。
都是陈烟的。我不辞而别,他急坏了。
桌子上放着白粥,还有小菜。我坐在桌边,打开盖子,虽然胃口不佳,但有吃不吃不是我风格。
我盘着腿坐在椅子上靠在圆桌边,将那一碗白粥涓滴不剩地一勺一勺挖完了。小菜是海带丝儿,很辣很辣。一边吃一边哭,辣到泪流满面。
谢光寒走了出来,脸上湿嗒嗒的。他洗过脸,手上都是水珠。他从桌上扯了纸巾擦干净手,拿了两版药,抠烂锡纸,各取出两粒药丸,和水一块儿递到我手上。“这个感冒药,吃了。厉尘扬大概三点左右到,还有时间,吃完药,好好睡一觉。”
“谢谢!”我接过药,和水吞下。
我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谢光寒取出电脑,坐在窗下桌边,开始工作。
我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乱丝满枕。抱着一只长长的圆枕,看着窗台外飘进一缕雪亮的光落在他身上。谢光寒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着字。
“谢光寒,放首音乐听听。”耳畔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我想听听别的声音。
“你走了太久一定很累
他错了不该你来面对
离开他就好就算了
心情很干脆
他其实没有那么绝对
远一点你就看出真伪
离开他不等于你的世界会崩溃
转个弯你还能飞
就别再为他流泪
别再让他操控你的伤悲
就算有一点愚昧一点点后悔
也不要太狼狈
他不值得你的泪
……”
梁静茹的新歌《别再为他流泪》,还真适合失恋时听。
我气恼不过,拿起长枕往他头上扔去,笑,泪水肆虐,“你成心的吧!”
谢光寒接住枕头,回头看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把枕头放在腿上,继续写他的稿子。
“快关掉,关掉啊!吵死了。”我捂着耳朵,躲进被子里。
谢光寒换了首曲子,这回更哀怨,是《梁祝》的小提琴曲。我不吱声了,打小听这个,听多了,就习惯了它的哀怨缠绵了。枕着哀怨入眠。
阿婆家的堂屋里,挂着一幅画,一道天雷劈开一座新坟,彩蝶翩翩,狂风阵阵,将那一袭红衣的祝英台卷入裂开的坟墓之中。英台一介弱女子,为爱生为爱死。真的是猛啊,为爱枉顾生死。
手机猛地响起来,拉过电源线一看,是陈烟。我摁了电话。今天老娘不想搭理那负心汉,以后都不想搭理他!但是他的电话一直不停歇地打进来。摁掉摁掉摁掉。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从没发现他耐心那么地好。
“还发烧吗?体温计在床头柜上,再量一下。要是还没退烧,就去医院,别硬扛着了。”谢光寒柔声道。他还真把我当个合格的病人。
“啊嚏——”我打了个贼响亮的喷嚏,“你离我远点儿,别被我传染了。”
“最近是不是偷懒了?都没看到你来跑步!体质下降老是生病,会影响出外勤的。”谢光寒站在床边,耐心地等了两分钟,我把体温表拿出来,他抢过一看,“39度了。你这体温不降反升,不行,我送你去医院。”他放下体温剂,拿起那件黑色羽绒服,“穿衣服,去医院。”
“不去!我想睡觉,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我溜进被子里。
“好吧,那我陪你一会儿。”谢光寒放下衣服,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翻着。
“你稿子写完了吗?”我鼻子嗡嗡的。
“还有一点点收尾。”
……
我晕沉沉地睡着,生病最是折磨人。在药物的作用下,高烧,暴汗,乏力,神思恍惚。
“我要喝水,陈烟,我要喝水,我快渴死了,陈烟……”我哀嚎着,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
一杯温热的水送至唇边。我握住那只手腕,一口一口喝掉杯子里的水。保暖内衣的里衬是一层绒毛,保暖却不吸汗,那黏糊糊的汗水渗出皮肤吸附在保暖内衣上,潮湿一片。我吃热不住,迷迷糊糊地把那极不舒服的衣服脱下……
“万宁……”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的名字,好像来自天边。温热的毛巾擦拭着我额上的汗水,手臂,肩背……
“三哥……”我迷迷瞪瞪地说着胡话,嘴里喷出的气都是灼热的,“我想回家……回青萝湾……”
是的,我想回家了。那颗在外流浪已久的心,忍不住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