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万劫不复
“师兄,我渴,”这个声音画烟听过,除了依琴还会有谁,身形僵住,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紧紧握拳。
而后便响起了茶水倒入杯中的声音。画烟恍然忆起他执杯倒茶的姿势,右手提壶,左手的拇指并四指分别握住杯子的两侧,指甲圆润,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映着茶中晕出的雾气,煞是好看。
熟悉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带着责备的低沉:“怎么这样不小心,你身上余毒未清,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岂可胡乱用药?”
“这么生气做什么,不是还有师兄呢么?”依琴的声音带着笑意,略微停顿,“依琴就知道师兄会救我的。”
“你该要懂事些,总这么任性怎么行?”汀河语气如常,画烟却可以想象他此时皱着眉的模样。
“师兄,”依琴的语气全然没有在画烟面前之时的凌厉,软着嗓子撒娇:“师兄不是答应过要保护我一辈子么?”
又是一辈子......画烟心中的苦涩弥漫开来,恍惚间却听汀河低低地声音响起:“真拿你没办法,对了,今日......”
人家你侬我侬天经地义,自己到这来,分明是自取其辱。
画烟没有勇气推门而入,甚至没有勇气再听他们说什么,只能死死咬住下唇,脚步踉跄间小跑着像黑夜深处奔去,恍惚中像是绊倒了什么,出清脆的声响,画烟无暇顾及,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一路畅通无阻地奔向树林,就算是林间漆黑的树影也并未带给她多大的恐惧,刚刚听到的一切,已将不知不觉间把画烟推向万劫不复的命运,心已死,除了殉剑,她别无选择。
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上面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奇怪符号。黄光一闪,密室已然开启,这是依琴同她的约定,依琴把开启密室的术法寄在这张纸上,待她想通的那一日,便自己来了结自己,呵,画烟苦笑,她为自己想的还真是周到。
阴森的墙壁,冰冷的空气,画烟平静的走到铸剑池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呵呵,她已经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画烟站在池壁之上,脚下的烈火映出满面红光,这熊熊火焰缠缠绵绵之中,那把蓝玄剑闪着微蓝的光芒。望着那把决定他命运的长剑她命运的长剑,画烟苦笑着牵起嘴角。
呵,殉剑,她还真是三生有幸,**凡胎竟然能唤醒神器,画烟想想只觉得更加悲哀。嘴角保持牵起的姿势,眼泪却在不自觉间流了出来。
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死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只是想到她这轻轻一跃之后,从此与汀河就是天人永隔,不禁心中酸涩,很想落泪。
她并不软弱,汀河的忽远忽近会让她难过,她总会安慰自己时间还很长,没有关系,总有一天她会现她的好,可是现在,来不及了。
这一年来的努力接近已经消耗了她太多力气,而他的若即若离害得她一颗心越来越敏感,如今他的身边有了依琴陪伴,她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反正她已经下决心离开,若是真的能够唤醒神剑,为汀河了却心愿,她也算是还清了他的救命之恩。
他们初遇的画面有恍恍惚惚的浮现在眼前。汀河如同天神一般出现在她身前,挺拔欣长的背影挡住她的视线,细雨蒙蒙中,雨水打在他身上绽开一朵朵绚丽的花,他浑身像是散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光芒,那一刻,她的眼中便只剩下他了。
那样注定要让人铭记终生的相遇,到最后却把她推到了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一开始本就不该痴心妄想,到现在真的该结束了。这一生她过的冷冷清清,唯独在这一年间这颗心起起伏伏,是时候歇一歇了。
从初遇汀河到如今,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心如死灰,这一年来的种种过往一件件自脑中浮现,顷刻间又乱成一团浆糊,只是他轻笑出声时墨色的瞳孔映着她的身影,流露一片缓缓的温存,这个画面久久盘旋在脑海,画烟闭上双眼,竭力平静。
汀河,你救下我的这一命,如今我还给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若有来世,只求不要再让我遇见你。即便是遇见,千万莫要再爱上你。
因为真的好辛苦。
紧闭双眼,画烟奋力一跃,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耳边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那是......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身子颤了一下,下一刻,意识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汀河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不见。心口像是被撕裂一般,所有的冷静全都被抛之脑后。刚刚还见过一面的人此刻竟然就这样消失,连告别都没有毫无预兆的消失。
不对,什么告别,他不要她告别,她要她好好的活着,还有许多话没有对她说,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见,汀河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追寻着那白色的身影,想要把她一把抓回来。
混沌之中画烟却清晰的感觉自己的魂魄正轻飘飘的脱离肉身,疑惑之下俯身望去汀河飞速冲到池边,了疯的想要跳进去,被一旁的依琴死死拉住,推搡之间,池中爆出绚丽蓝光,他们二人被这光芒冲的撞上墙壁,泛着银光的长剑自池中缓缓升起,光芒照的整个密室犹如白昼。
蓝玄玄光,光耀世人。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远,画烟也已经不知不觉间越漂越高,望着四周一尘不染的云朵,望着前方恢弘壮丽的宫门。大段大段的记忆不容拒绝地涌入她的脑海,大脑撕裂般的痛,灵台却一片清明,她全都记起来了。
怪不得她能解出蓝玄的封印,那把剑,本就是她遗失的,她也不是什么凡人画烟,而是神女沐折霜,神族现任战神。
这一切仿佛自然而然,却又措手不及,待沐折霜魂魄归位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浩宁宫的玉床之上,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冗长苦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