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从天而降
“我说,你最近在忙什么呢?”陈旖立在镜前,扶了扶系在领口的领结。即使这个领结已经很正了,但她还是不能容忍有0.1厘米的偏差。
“你已经好几日没回来看我了。”她对着全身镜做最后的检查,一边随口抱怨道,只是语气中不见恼怒,反倒带着几分夹杂欢欣的嗔怪。
傅斯瑰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脸上盖着一册书,看起来似乎睡着了。她也已换上了一袭设计简单的黑色晚礼服,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清晰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她像一头正在小憩的花豹,听见问话这才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懒洋洋道:“拜访了几位老朋友。”
她支起身子,看向仍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的陈旖。陈旖没有选择裙装,而是穿了一套剪裁合身的纯白西装,价格不菲的布料包裹住劲瘦的腰肢又向下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落在肩上,一张线条分明的脸上比女性多三分棱角,比男性多三分柔美,琥珀色的双眸倒映出镜中的自己以及身后的傅斯瑰。
她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丝优雅而狡黠的笑意。
“好了。”她终于舍得离开镜子,向傅斯瑰伸出了左臂。
“我还是不要去人前吧。”傅斯瑰仍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陈旖不以为意:“自家地盘上,有什么关系?”
傅斯瑰轻笑一声,似是拿她没有办法,她伸出了手,挽住她的手臂。
陈旖脸上的笑容更盛,她们相互依偎着,走向人群。
展厅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轻声交谈,或驻足赏画。舒缓的钢琴曲萦绕在耳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温文礼貌的微笑,举手投足间自有风度,衣香鬓影中仿佛连空气都充满了精致的味道。
陈旖出现后不久,便有认识她的人过来寒暄。
傅斯瑰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她的手臂,在旁人围上来之前退后几步,悄悄融进了布幔的阴影。
陈旖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随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些过来寒暄的人。
傅斯瑰避开人群和监控,慢慢退到了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她刚刚站定没多久,忽然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好大的胆子啊。”
傅斯瑰微微一笑:“聂姨。”
聂薇穿着一身低调的礼服,脸上不施粉黛,与场中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们相比显得毫不起眼。
“人多眼杂,你怎么敢就这么出现在人前?”她再度感叹了一句。
傅斯瑰用陈旖的话回答她:“自家地盘,没什么关系。”
聂薇微微愕然,旋即摇头一笑:“好吧,我们言归正传,你说请我看的好戏在哪里?”
傅斯瑰竖起一根手指靠在唇边:“嘘,不要心急,让我们拭目以待。”
趁着聂薇愣神的工夫,她已如一道鬼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场的宾客都收获颇丰,有人拍下了自己看中的画作,有人则趁机结识了不少新朋友。聂薇也遇到了几位旧识,稍稍寒暄了几句。众人对她的态度既客气又疏离,她也不甚在意,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悠哉悠哉地在展厅中闲逛,偶尔驻足仔细欣赏一下墙上的画作。
中间那幅被称为“镇厅之宝”的巨画前围着不少人,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在正中的是一位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他望着画作说了什么,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就连这幅画的作者、本次画展的主人也陪在他身边含笑倾听着。
他的女伴小鸟依人般挽着他的手臂,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满是崇拜。
一派和乐之间,有风声自头顶呼啸而来,旋即化作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砰!
满室皆静。
唯有那舒缓的钢琴音依旧在缓缓流淌。
聂薇离事发地比较远,她被那巨物落地的声音惊醒,接着又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但那里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实在看不分明。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虽然不甚清楚,却隐隐觉得这就是傅斯瑰请她来看的好戏。
她深深呼吸,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摸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倪雨薇是离秦凯最近的人,变故发生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即使她受到了最严重的牵连,整只右臂都被刮到,脸颊也被飞溅的碎片划伤,可她似乎一点都没有感知到疼痛,直愣愣地盯着秦凯原本站立的地方。
那里躺着一个四分五裂的水晶灯。
这只水晶灯原本悬挂在他们的头顶,而秦凯此刻正倒在它的下面。
他的上半身被水晶灯的残骸遮盖,唯有两条腿还露在外面,以及那一股一股往外直流的鲜血。
倪雨薇终于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她声嘶力竭地叫着,但没过多久便在疼痛和惊骇的双重打击下软倒在地。
……
“斯瑰。”
傅斯瑰正靠在沙发上小憩,听见陈旖的声音掀开眼皮给了她一个眼神,紧接着又懒洋洋地闭上了。
不过,虽然只有一瞬,她也没有错过陈旖脸上的异样:“出事了?”
陈旖的神情有些微妙:“秦凯死了。”
“怎么死的?”
陈旖的神情更加微妙了:“被灯掉下来砸死了。”
“……意外?”
“现在还不好说。”她走到沙发前,半蹲下来,“有人报了警,斯瑰,你该走了。”
傅斯瑰终于将眼睛睁开了,陈旖的双眸近在咫尺,她的眸色极淡,仿佛一眼就能望进她的心里。
她们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陈旖再度开口:“我让阿越送你离开。”
“好。”
陈旖目送着封越和傅斯瑰离开休息室,原本轻松的表情收了起来,她吩咐侍从道:“画展发生了恶性案件,守好各个出口,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侍从领命退下,休息室里只剩下她一人。
“意外?”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这最好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