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乌云裂开缝隙
夏琼依并未落座,有些情急地四下张望,先是看看浴室间的门,而后视线穿过卧室门望着房间正门的方向。
男人面上看不出表情,“我们的浴室间,你请尽管用。”
他顺手取下输液器,“我帮你。”
夏琼依苍白的脸颊腾地烧红起来,局促不安地摆手。
先是陌生男人跟随她进卫生间,然后被两个陌生异性听到她嘘嘘的声音,都令她直觉地感到既危险又难堪。
她暗恼输液后水多的麻烦,都忘了自己一整天没解决内急问题了,朝他伸出手去,欲接过输液器。
“您就让老爸帮您吧,他个子高,可以把吊瓶挂到毛巾钩上,然后爸爸,我们去客厅。”
客厅在外间,与卫生间相隔两道门。
小小只善解人意的提议,令夏琼依缓解了许多不适感。
男人照办。等他帮忙把输液器挂好,轻声将浴室的门拉紧,就走去外间的客厅,顺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夏琼依凝神细听外面没了动静,还是不放心,但无奈距离有些远,伸长手臂也够不到门。
不得已她又取下输液器高举着来到门边,用扎针的手困难地锁好门,再把输液器挂上毛巾架。
多此一举吗?但此刻,当下,她就是这么直觉的,也就这么遵从本心去做了。
终于解脱了,单手费力地完成穿提动作,摁下冲水键,又简单冲了冲双手,将输液器勾取在手中,用手肘费力地开锁开门后,她已出了一身虚汗。
连着饿了几顿,出现明显的低血糖症状才正常吧。
小小只密切关注着里间的响动,拽着老爸回到卧室。
“现在请坐下享用吧。”男人接过夏琼依手中的输液器,重新挂上衣架,安顿她。
盛情难却。夏琼依给自己找到借口坐下来。
实在是饿得发慌,眼前颜色鲜艳的金瓜小米粥浓稠适度,豌豆黄看上去口感细腻绵软透明,焦黄酥脆的春卷看上去像一朵朵娇艳的花。
这三种过度色漂亮得不得了,勾得她没忍住吞咽了口水,对“垂涎三尺”有了深切领会。
可是在两个陌生异性的密切注目下吃东西,仍是难为情的,垂眸盯着碗里的粥,她执着瓷勺的手一动不动。
“爸爸,我也想吃。”小小只像是和她通灵的,再次化解了她的尴尬。
男人嘱咐:“好,洗了手你自己盛,小心点别烫着。”
“嗯。”
净手之后,小小只动作慢而稳,没有丝毫滴洒地盛了一碗粥,拿起一把瓷勺搲了些小菜放进碗里,一并双手先递给了男人。
“爸爸,您先吃。”
大掌覆上孩子的脑袋,男人疼爱地揉了揉,谢了一声,眼中除了惊喜,还有暖融融地赞许,用眼神和动作表达着对孩子最好的奖励。
接过碗,男人向床尾沙发走去。
同昂藏修挺且气场强大的他隔得远了,压迫感减轻,夏琼依暗暗吁了一口气。
小小只又仔细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这才坐到圆几的另一端,开心地陪着对面的“她”吃起来,边吃还边拿大眼睛偷偷打量她。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有股冲动,特想喊她“妈咪”,可是,又特害怕被她拒绝。
留意到“她”扎着针头的左手手背平直,大拇指曲起勾住碗边,其余四指虚挡着有些烫的碗壁,防止碗会滑脱,所以执勺的右手都不敢使力舀下去,动作很小心。
他急急放下自己的碗,“我帮您!”
夏琼依本想明确拒绝的,着实不习惯陌生人,尤其还是个几岁萌娃帮忙喂饭,算怎么回事。
但抬眼瞧见孩子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热切的渴望而闪着亮亮的光。
她犹豫了,妥协了,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小的一只立马嘴角上翘,眉眼弯弯,露出的那口小白牙整整齐齐。
令她吃惊的是,小小只年纪虽小,小身板立在地上向上拔起才方便喂她吃,但做起事来有板有眼。
他知道吹得温度适宜了才喂向她口中,知道等她咀嚼吞咽之后再喂下一口,一口粥一口小菜。
他还时不时地示意她夹吃几口诱人面点,不急不躁,很是贴心又耐心。
见他垂眼盯着粥勺,睫毛纤长整齐地翘起一排,小腮帮鼓鼓的,粉嫩的小嘴唇认真地吹呀吹,她也忍不住嘴角上翘,抬起右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
没想到小家伙猛地就抬头笑了,有些害羞有些可爱。
掌心里毛茸茸的触感实在太好,夏琼依又多揉抚了几下。
小小只笑得更欢实了。
她就再揉他就再笑,直到双方都笑得开怀全身颤动。
还真是孩子爸所说的“享用”呢。漂亮的清粥,特色的点心,可口的小菜,加上小人儿的笑,蛮不错的晚餐呐。
陆泽瑞不几下就消灭掉了碗里的粥,握着碗勺的手随意地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沉默地观察着喂饭的双方。
萌娃的可爱驱散了对方的伤心事,她的笑,亦如遮天蔽日的乌云裂开缝隙,太阳探出头来,明媚耀眼,温暖舒心。
这就对了嘛。
晦暗往往隐匿在幸福生活当中,缺了悲伤的映照,还真衬不出快乐的意义。
生活之路注定不平坦,却完全可以走成充满意义之路。
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夏琼依偏转脑袋无意对视,眼锋偏下,瞧见了男人手执的空碗勺。
毕竟是她占用了人家的就餐位,她转回头来,将干净筷子放在面点碟上,朝小小只跟前推推,点着下巴示意给他老爸送去。
小人儿先是望了她一眼,并没动她推来的碟子,而是执起那双干净筷子,夹了咸口味的包子摆在空碟上,乖乖地双手端着,放到老爸身旁的位子上。
男人再次愉快地道谢,声量不小。
毕竟用餐时间推后了,三个人优雅地把全部食物扫荡一空。
顾虑到更换床单时会抖起许多浮尘,夏琼依耐心地等到小小只也享用完,这才将衣架带着输液器一起滚到床边,伸出未挂点滴的右手就要揭起她刚才躺过的床单。
“您干什么?”
又一次遭到了小小只的急切阻止,他站在床边昂着小脑袋质问。
“我想……”
她轻启双唇,却发不出对方能听到的声音,便开始四处搜寻,视线停留在自己装手机和房卡的斜挎小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