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目睹
予浅浅的脚步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留下一串急促的回响,她追逐了几步,最终只能停驻在院落中央,无助地目睹沈慕尘渐行渐远的背影。
晨曦微露,光线似乎也带着几分留恋,轻轻洒在她的肩头,却温暖不了那颗因离别而逐渐冷却的心。
谭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与沈慕尘并肩而行,两人低语交谈,谭影的话语似乎带上了某种魔力,让沈慕尘那原本阴郁的面容稍稍舒展开来。
但眉宇间仍旧锁着一抹沉重,犹如是风雨欲来的天空,沉重而压抑。
当沈慕尘的足迹即将跨过门槛的刹那,他却鬼使神差地驻足,身体微微后仰,目光穿越空旷的院落,远远地与予浅浅的目光交汇。
那一刻,初升的日光犹如特意为他加冕,金辉轻抚在他的脸庞,给这决绝的离别平添了几分温柔。
风,不知何时起了,轻拂着他的衣襟,如同挥别的手,而他嘴角那抹浅笑。
虽然温润,却未能触及深邃的眼眸,犹如一切皆已释怀,又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未曾说出。
“沈慕尘——!”
予浅浅的声音划破寂静,饱含深情与不解,试图挽留住那即将消逝的身影。
可是,沈慕尘只是紧皱着双眉,几个大步便跃上骏马,未及回首,手中的马鞭已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随后便如离弦之箭,马蹄翻飞,朝着东方疾驰而去,直至他的背影彻底融入了远山的轮廓之中,再也看不见。
予浅浅立于原地,如雕塑般不动,双手双脚犹如被寒冰封印,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模糊不清。
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唯有胸膛里那颗心,跳得如此剧烈,几乎要挣脱束缚。
而这份痛楚,就连悄然走近的予天云的关切,都无法让她从沉思中惊醒。
予天云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懊恼与愤怒,他向着沈慕尘消失的方向投去不满的一瞥,“我就知道,那个小子根本靠不住!故意让他在外头等上一等,想看看他是否有耐心,结果他真的就转身走了!”
视线收回,他转向予浅浅,语气中多了几分温柔的慰藉,“浅浅,莫怕,有爹在。他若胆敢欺负你,我绝不容许他在大凉地界立足半步……”
予浅浅却轻轻蹙眉,打断了父亲的话。
转身独自步入屋内,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爹,您误会了。他离开,必定有他的苦衷,或许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即刻返回处理。”
虽然口中这般宽慰自己,但那份被遗弃的感觉仍旧在予浅浅心中蔓延,她不禁暗自揣测,究竟是何等紧迫之事,能让他连一句道别都不说,就这样匆匆地离开?
思考之际,手指紧紧攥住了挂在胸前的貔貅玉坠,犹如那是她唯一的慰藉,也是连接彼此的最后一线希望。
这块温润如水的玉坠,是在昨夜那场缠绵悱恻的温存之中,不经意间从沈慕尘腰间的扣环轻轻滑落,悄无声息地隐匿于锦被的柔软褶皱之中。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才被不经意的翻身所唤醒,悄然硌痛了予浅浅细腻的背部。
引得她一阵轻呼,眉头紧蹙,娇嗔地从沈慕尘手中夺过这冰凉的小玩意,威胁着要将它远远丢弃。
沈慕尘的笑声温暖而低沉,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轻轻拥她入怀,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满含宠溺地道:“我的浅浅当真是机灵,一眼便瞧中了我身上的至宝。若是它碍了你的眼,我便将它交由浅浅保管,从今往后,你便是它的守护者,也是我心中无价的宝贝。”
这枚玉坠,来自他早逝姑母的遗赠,承载着家族的祝福与深厚的情感,对于沈慕尘来说,其意义非凡。
此刻,他愿将此物交付于她,无疑是将心中的重要位置,毫不保留地向她展现,那份信任与深情,无需多言,已然明了。
予浅浅内心深处坚信,这样一位将心中珍视之物赋予自己的男子,断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至于外界传言中的京城未婚妻,那个或许正满怀期待守候他归来的女子,予浅浅要求的,不过是沈慕尘亲自归来。
站在她的面前,解开一切谜团,给予最直接的解答。
若那只是空穴来风,自是最好不过;但万一,那女子真的存在……
想到这里,予浅浅白皙的手指紧握成拳,细嫩的指甲不自觉地嵌入手心,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色痕迹。
若沈慕尘真的胆敢玩弄感情,欺骗于她,那么,她定不会善罢甘休,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脸颊上泛起的红晕,既是愤怒也是羞愤,眼中闪过坚决与不甘。
理智在内心不断说服自己,或许一切只是误会一场,但要她毫无保留地再次信任沈慕尘,却也绝非易事。
在潜意识的角落里,那个关于京城少女的猜想如同千万只蚁群啃噬着心房。
让予浅浅心痒难耐,恨不得即刻生出双翼,穿越千山万水,直抵京城,亲自在街头巷尾探寻,验证那些流言蜚语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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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身体的不适又岂止是心头的烦扰?
回想起昨夜与沈慕尘共度的疯狂,从床榻辗转至地板,再从书案回到床边,激情与汗水混杂的夜晚。
令她此刻全身酸软,汗液粘腻,双腿微微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唯有依靠着桌沿,方能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躯,不让疲惫与虚弱显露分毫。
予浅浅心头的烦躁如同野草般疯长,她暗自嘀咕,昨晚拼尽全力的人分明是自己。
而到了后半夜,她却只能无助地红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掌心间啃噬,犹如那些辛劳都未曾存在过。
反观予天云,晨光中他神采奕奕,面貌一新,好似那夜的劳累对他毫无影响。
她厌烦于予天云在耳边的不断絮叨,决定找个借口避开。
予浅浅故意做出疲态,手指轻轻摩挲着困倦的眼角。
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缓缓说道:“爹,孩儿一夜未眠,有些乏了,想先去洗漱一番。”
予天云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挽留,他的大手握住她细滑如丝的手腕,却感觉像是握着一条灵活的游鱼。
她稍一扭动,便轻易挣脱了父亲的掌握,那细腻的触感犹如水面掠过的微风,不留痕迹。
趁着这个空隙,予浅浅轻巧地闪身奔向后院,手里提着的木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随着“哐当”一声钝响,稳稳落入井中,与井壁碰撞发出沉闷的回音。
清冽的井水因这突来的闯入而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就像是少女心中轻轻漾开的秘密。
她俯身靠近那口年代久远的井沿,探头向井下望去,只见浅浅的水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倒映出井口上那张清秀而略显忧虑的脸庞,犹如是被井水雕刻出的一幅精致画卷。
可是,这幅画中的井水却已降至最低,露出斑驳的井壁,让人不免忧心忡忡。
予浅浅的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云,连日来的酷暑如火炉般笼罩着村庄,连续半个月无雨,井水日益枯竭,形势严峻。
昨日,她特意叮嘱弟弟予大柱,要他下井将水道再挖深一些,希望能缓解眼下的饮水危机。
可是今日一早,为何井中又是空空如也?
予浅浅心中疑惑与焦虑混杂,转身对着屋内高声呼唤,“予大柱,快来这儿看看!”
屋内的声响戛然而止,旋即,予大柱顶着一头蓬乱的发丝,半梦半醒地走出,听见姐姐说井水再次告罄,他几步并作两步来到井边。
仔细查看后,眉头也跟着拧成了疙瘩,“怎么这么快又干了?我昨天明明已经努力加身了的啊?”
这样寻常的疑问,姐弟俩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倒是予天云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问道:“你说水井是你挖的?你一个小小少年,竟有本事下到井底去开凿吗?”
这句话,似是质疑,又似是惊诧,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予大柱嘴角挂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笑容,显然对予天云的质疑感到好笑,道:“除了我,还能有谁愿意操这份心?家中的铜板紧巴巴的,如同秋末枯萎的荷叶,每一片都承载着生活的重负。姐姐曾私下里提及,未来打算举家迁往风景如画的江州,为了这个梦想,她要求我们省吃俭用,每一枚铜板都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有半分浪费。这口井水若不由自己动手开凿,就必须求助于山坡上那位力大无穷的予大鸣了!他那双臂膀如同松木般坚实,为乡亲们凿井十数载,经验老到,可请他出马,没有三四十文铜板可是万万不行的!”
要知道,在这个世道,三四十文铜板可不是个小数目。
放到集市上,区区一文铜板便能换取两个热腾腾、外焦里嫩的烧饼,足够一个劳作半天的汉子果腹。
予天云闻言,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大凉之地,连年干旱,风沙侵袭,土地坚硬如磐石,别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便是成年人,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凿出一口井,也绝非易事。更不用提这背后的艰辛与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