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项济降三兵
定襄郡。
望北山。
这里作为武川镇的外沿,很久之前,周云在此设下暗哨。
乱葬岗五百步,下走十几丈,有一个暗沟槽,沟槽的侧面,就有一个隐蔽的入口。
此地不小,内中一人高,顶部用粗榆树固定,历次驻守的斥候,用薄土覆盖,从外面看,与山坡无异。
今夜。
这个地穴营地迎来了远方的客人。
三个斥候也是首次遇到这种情况,若不是敲门乃是孟将军,他们几乎要杀人了。
一阵麻利的收拾后,清出一块干净的黄土地。
胡子邋遢的老武川子弟,招呼后辈烧火,煮点军用面条,并将平时不舍得吃的马肉罐,咸菜都弄了出来。
现在封城半年,物资不像以前丰富了。
还从角落里翻出一壶酒,拍掉上头的黄土,拿到矮桌上。
楚人好客,地主之谊嘛!
项济脱掉了毡帽,浓眉之下,是一双质朴的眼睛,看上去很和善,并不似传说中的雄才大略,虎视天下。
反倒是他身旁的大汉,一身武者之气,颇为惊人。
眼眸锐利,声如洪钟,威风赫赫。
另一位随从是个精瘦的汉子,脸部有刺字,背后有大弓,离石郡杀人犯南野。
余建三等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基本确认了,这是七皇子项济无疑。
此刻,宛如流浪的游子看见父亲。
一切计谋,一切防备都失效了。
余家老三就像个委屈的孩子,跪在地面,哭诉这一路的遭遇。
他们从军来,没有一顿能吃饱,兵头要他们出钱买粮食,没钱的活活饿死。
余建三带着余家村人,在满是沙子的粮仓里,小心的捡一些,就这样,还打死了村里的小娃子。
说到难得地方,余建三跟余老二抱头痛哭。
百万军中,挣扎求生,他们连累都不敢喊,生怕几百个村里人失去信心。
“今夜定王殿下能来,余某心愿足矣,皇子乃是真义之人,大楚圣君也。”
“余某知晓,叛楚之人,必死无疑,只求余家村有条活路。别的,再不敢多言。”
项济眼眶也通红,早已泪流不止,这种北疆底层楚兵的事,他何尝不知道。
这种哭泣的活计,项老板是轻车熟路。
听到老余的话后,项济勃然大怒,桌子拍的砰砰响。
“余将军在看不起项济?今后当本王建安军的兵,除非项济死了,否则尔等无事也。”
项济此言一出,跪着一群人不禁心思各异。
杨猛虽然莽,但并不蠢。
衡州郡深山老林里还有家人,能活着,谁想死。
项济斩钉截铁,郎朗之言,不似有假。
赵刘氏赶紧挤出眼泪,假意不小心打翻食盒,吸引注意。
项济目光扫来时,赵刘氏的眼眸被秀发半遮,三分桃花,七分春色。
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咳咳!!”
孟百川知晓项济的底色,附耳道,“七皇子,咱们来办正事的。”
“咳,,,大奇关,赵刘氏?”
“正是奴家。”
“大奇关一事,北疆人尽皆知,乃张树生之过!”
“此番归降,功过相抵,此事作罢。”
“此外,大奇关之事,令战局崩坏,河东张须陀,本王也不会放过。”
赵家主仆两人相互对视,身体都激动的颤抖。
他们何尝不知,仇人是张须陀。
但此人位高权重,武艺高强,大楚赫赫之将,他们甚至连仇怨都不敢表露。
“定王若能替赵家报此血仇,奴家做牛做马,报答殿下,赵氏兵马,也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时间飞逝。
望北山的地穴营地里,一件关系北疆战场,甚至关系天下战场的事,正在酝酿。
余家军主将,杨家军主将,大奇关赵氏与建安军项济接触后,相谈甚欢。
很快确认了后面的战略事宜。
只是,
当项济连赵刘氏带来的豆腐都吃过后,场中的五人还是不愿意起身。
孟百川眼眸锐利,面容威严,他靠近项济,小声道,“他们这是要你留下字据,将来用于保住后人。”
“保住后人?本王保住他们了,何须后人?”
项济此言一出,孟百川不禁愣了,他一直以为项济在欺骗哲哲的楚人将领。
保住他们?这谈何容易?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叛国投敌,洛阳皇帝必然判他们死罪。
项济能亲自在来见他们,已经说明是可以托付的豪杰。
孟百川看的很明白,他们的诉求只是保住后人,保住宗族。
至于他们自己,肯定是没打算可以活的。
地穴中的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落针可闻。
项济浓眉下,眼眸全是疑惑。
他先看了南野跟老孟,随后又注视了低头哭泣的四个人,还有目光炯炯的九尺大汉杨猛。
某一刻,
项济想明白了,不禁勃然大怒。
“你们如此是何意?害怕本王不守信用。”
地穴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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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虽然无言,却好似回答了项济的问题。
见此情景,项济缓缓起身,来到三个处于戒备,防止楚人降将动手搞事的斥候面前。
他闲庭信步,宛如家中长辈在交待事务。
“本王项济,自成人来,顶天立地,绝无半句虚言。”
“北疆所作所为,上对得起大楚宗庙,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说着,项济拿走斥候的酒和碗。
顺手从孟百川的背后,抽出武川镇的制式短剑。
场中五人眼眸担忧,项济拔剑,他们不敢反抗。
今日必须硬扛,项济若不给信物,难免将来一点顾虑都没有。
一只烧制不俗的陶碗,递到了余建三面前,后者一愣,顺手接过。
项济倒满酒碗,寒光闪闪的短剑,划破了他的手掌。
鲜血滴入,荡起水纹,也荡起了争霸天下的涟漪。
在五人的震惊中,项济将手中的短剑,递给了余建三。
南野眼神一冷,走到项济前方,
假意接住陶碗,方便余将军割腕,实际是为了隔开项济跟余建三。
项济三指齐天,目光炯炯,郎朗的说道。
“项家先祖在上,本王今日立下血誓。”
“三位豪杰,今夜之后,若被翻旧罪而死,本王与尔等同死!”
定王!?
这就是大楚豪杰定王项济的气魄?
冒天下之大不韪,死也要保住建安军兵?
三家大楚降将面面相觑,激动的不停磕头。
“末将(奴家)拜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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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
寒风。
定襄十月的夜晚,山中寒气往骨髓里灌。
茫茫清水河畔。
三个哆哆嗦嗦的牧人,在雪地里,踏出长长的痕迹。
项济双手互相交错,插在衣袖里。
连打几个喷嚏,瑟瑟发抖道,“谁特么选的望北山,冷死本王了。”
孟百川在前方直面风雪,眯着眼转头说,
“只是这一块,斥候力量强,安全有保障。”
“七皇子,说实话,老夫觉刚才过犹不及,给得太丰厚了。”
面对孟百川的质疑,项济将身子缩了缩,迎着风雪道。
“你懂了个屁,你知道这三个人有多关键?他们是阵眼。”
“本王跟周老弟,为了策反他们,准备了四个月。”
孟百川眉毛上布满冰渣,深夜确实太冻了,他努力的跺跺脚,暖和一下。
呼啸的北风中,似乎传来几声鸟鸣。
孟百川听仔细后,招呼项济换方向。
“狗日的,这么冷还出来巡逻,还给不给活路?”
“主公,你走路有些晃,是不是累了?”
寒风雪原之中,南野在身后发现项济走路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喝血酒,太激动,没注意那是清河醉!”
“就不该满饮此杯。”
“还是主公厉害,用血誓欺骗他们。”
“放狗屁,本王发血誓还能有假?”
项济说完这句,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孟百川人都懵了,雪夜本就难走,还要背一个。
取下制式短剑,递给南野。
孟百川顶着风雪,踏步前行。
某一刻,他对着睡着的项济,喃喃自语。
“七皇子,千万别犯轴!?此三人保不住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