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深宫
朝中传来消息,皇上下旨摘去了仲颐的相王之位,将其反思在家中,不得上朝。
消息一传出,引起了朝中上下的议论,大家猜测着是为了什么原因,可那日,皇上上朝只说相王私下面圣,口出狂言,污蔑大临王朝。此原因便旨中之意。
相王的鲁莽,朝中何人不知呢?私下面圣,口出狂言,岂会无人不相信?然而这旨一下,那丞相倒是暗暗自喜,皇上替他除去了眼中钉,他岂会不悦?但仍旧惺惺作态,百般为相王开脱,话中有话。
消息传到了大同殿,穆尔楦刚好起身,看来那封信很是及时,穆尔楦承认,自己只是在赌一把,他以为相王是不会帮自己的,但没有想到,相王还是做到了。
这一早上,穆尔楦心情都很好,谷雨反而闷闷不乐,一早上就没有怎么说话,穆尔楦查觉不对,一边写了佛经,一边朝着坐在椅子上的谷雨问:“你今天怎么了?莫非是有心上人了?”穆尔楦问完这句话,自己心里都暗喜了一下。
谁料谷雨却没有反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望着穆尔楦满脸的忧愁。叹了叹气,什么也不说。
这时倒真的急了穆尔楦,放下手中的笔,朝着谷雨走了过去,对着谷雨坐了下来,看她那副模样,穆尔楦轻声问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一早上都看你闷闷不乐的,若是有什么心事,就与我说说,如今在这宫里,能互说心事也就只有你我了。”
谷雨抬起头,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穆尔楦,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道:“小姐,若是我说了,你定会伤心难过的。”
“难过?”穆尔楦一惊,心想,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急忙问起:“是爹爹和姐姐出事了吗?”
谷雨连忙晃了晃手:“不是,老爷和小姐在家中岂会有事,是……是……”
“那你倒是说啊!真要急坏了我你才开心啊!”
“是……二公主宁梭的事。”说到最后那几个字,谷雨的声音变得很小。
宁姐姐?为何仍旧是没有过去呢?穆尔楦以为,那宁梭二字怕是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耳畔了。
那一日,红雪撒了满地的白雪,徐走了愁绪和相思。
那一日,她以为宁梭以匕首刺心,结束了一生的情。
殊不知今日依旧是断断续续。
谷雨说了心中藏着的秘密,那个秘密岂会不惊讶到她穆尔楦呢?人世匆匆,总有道不明,轮不完的思愁啊!
那一晚,穆尔楦独自坐在庭院的凉亭之中,等着景儿姑娘的到来,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心中莫名的伤痛了起来。
假如时间倒流,今日她穆尔楦是否就不会在这里了?她依稀记得在锦江十岁生日时,慈园太后望着自己的那种眼神,是喜悦,或是憎恨,穆尔楦想,当年自己的姑姑是不是也是这样被慈园太后看着呢?在那眼神之中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想着想着,穆尔楦竟然就笑了,她问自己,究竟入宫,是为了什么?
可是,没有会告诉她,她只有在这岁匆匆的时间里,慢慢的去体会了。
“小姐,景儿姑娘来了。”谷雨声音在穆尔楦的身后小声的响了起来。
穆尔楦没有回过神,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一轮明月。
谷雨抿了抿嘴,什么也没有说就退去了。
这景儿反倒是有些不明,见穆尔楦不言不语,谷雨也不说什么就退下去了,景儿便小步走上前,见了一声:“楦嫔娘娘。”
“不知楦嫔娘娘……宣奴婢来有何事?”景儿问道。
穆尔楦拂过身子,转而看着景儿,这女子,真的是有苦,无法说。一时间,穆尔楦眼睛都红了起来。她说:“景儿姑娘是个好姑娘,本宫自问,却不及你一二。”这番话,字字是真。
她说:“本宫以为,天下间岂会有奇女子,但是今日,站在本宫面前的却是这世间最忠诚的奇女子。”
“娘娘。”这一番话让她景儿竟无话可说。
“景儿姑娘,你听过黛义的故事吗?”穆尔楦问她。
那一刻,景儿仿佛什么都明白了,你惊异的看着穆尔楦,那装在心里的话,那装在心里的苦,皇城高墙,她以为,真的不会有人懂,可是今日,却有人问她,你听过黛义的故事?她听过,听了好多回了。
很久之前,宁梭问景儿,你知道黛义的故事吗?
景儿说,忠效之人,黛义随心。
宁玉问她,你知道黛义的故事吗?
景儿只是淡淡的笑了。
宁梭与宁玉只说,那黛义,岂会有你随心。
黛义,四国前骥国的宫廷宫女,一生,只为主子为心,痛哉悲哉,不离不弃。生死将弃,只为主子。
史书记载:忠效之人,黛义随心。
穆尔楦说:“宁姐姐走了,你却不弃宁玉姐姐,这史上最忠诚的黛义,岂会有你随心。
景儿听完,一下便跪了,憋在心中七年的苦,随着她小声的哭泣声,缓缓落幕了。她说:“奴婢入宫,只有两位宁主子待奴婢视为真人,奴婢发誓,视主子为家人,一生随从,可是奴婢是个不祥之人,让两位主子都沾了祸害,奴婢无能,帮不了两位主子。”
“你岂是无能之人,若不是你,宁玉姐姐今日,怕是早已经命已。”穆尔楦将景儿连忙扶了起来。景儿,早已是泪人。
“景儿姑娘,本宫要谢你,这七年来,照顾宁姐姐,照顾宁玉姐姐,这份恩,本宫今生都难以回报。”
“奴婢哪里敢奢求娘娘之恩,奴婢不及黛义,但奴婢知道,若是遇到好主子,就要把心交出来,只为主子一人好。”
这番话,换做是谁,又有谁敢如此说呢?穆尔楦知道,景儿之人,实为大用,果然,这女子,真的是那大用之人。
穆尔楦问她:“当年,你是这样将宁玉救出的?”
问到此,景儿的眼中更加落了一层伤,当年,桓贵人因为宁玉之事,竟不幸疯癫,宫中太医只说桓贵人犯了失心疯,太后便下旨将她打入了冷宫,从此,再也没有出过冷宫,也只有几个相熟的宫女一直在照看着。
这事中的缘由,岂是一言两语道的明白的。
就在胡邑内战开始的时候,大临的后宫也上演了后宫斗争。
寿阳宫里,太后与尤筝两个人正在一起品茶。周围因为天气的寒冷,炉子里都烧了热碳。一屋子里都很是暖和。
慈园太后小口的喝了一口茶,就放了下来,说:“哀家还是喜欢你泡的茶,自打你走了,哀家就没喝过那好茶了。”
尤筝说:“如果太后喜欢,臣妾以后就经常过来给太后你用清晨的露水泡茶。”
慈园太后只是笑了笑,将茶盖便要盖在了茶杯上,可却停了手上的动作,问了一句:“皇上最近如何?”
一听皇上这几个字,尤筝的脸色立刻就大变起来,这些天,皇上很少在自己哪儿,都是去穆尔楦宫中,他小心的回答道:“皇上最近国事繁忙,没有什么异常的。”
“哐当”一声,慈园太后手上的盖子一下便落在了茶杯上,尤筝浑身一怔,脸色十分惊慌害怕,不敢出声。
慈园太后的脸色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让人不敢出大气,慈园太后过了好一会儿,便说:“想在后宫出人头地,就要不择手段,这一点,不用哀家教你了,既然皇上不来你的寝宫,你就想办法,让皇上来。”
“臣妾明白。”尤筝说。
慈园太后笑了笑,不说其他了。
而尤筝,心里也开始盘算了起来,出了寿阳宫,站在门外,紧紧的看着那一块寿阳宫偌大的牌匾。
这块牌匾,是后宫为主的象征,是这个大临王朝背后最坚韧的盾牌。
茶儿见尤筝不动,小声的朝着尤筝说:“贵人,您怎么了?”
尤筝嘴角勾勒上扬,缓缓开口道:“总有一天,本宫要将这块牌匾狠狠的踩在脚下。”
一句话,惊讶到了茶儿,双脚愣的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尤筝回过身子,看着茶儿害怕的神色,说:“茶儿,本宫要你记住,女人,就要狠,明白吗?”
茶儿紧张的点了头,却是明白其中含义的。尤筝紧紧的看着她,这个道理,在尤筝进宫之时就已经明白。
她还记得,自己进宫之前,随着父亲奏乐而生,那些女人处处针对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进了宫,她以为,她可以让所有瞧得起自己,可自己出身寒微,又有何资格叫皇上一眼,被调到长禁院,受人欺负,这一切,是她资深恨意的源头。
在长禁院,她发誓,只要自己可以出去,就去除去所有阻碍自己的人。
然而宝儿以为得到皇上喜爱,尤筝又岂会放过她,那个与自己同行进宫的女子,口口声声叫自己筝儿姐姐的人,她还是忍下心,欲要陷害。
那一日,在丽妃宫中也发生了一件事。
丽妃从床上起来,竟觉得腹中不适,立刻宣来靖太医。
可当靖太医把完脉,脸色大变,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说:“丽妃娘娘饶命。”
太医这一席话,自然让人明白了其中的潜在含义。
丽妃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一听太医如此说,她回不害怕,赶紧问道:“说,本宫腹中的皇子究竟如何?”
“娘娘,皇子……”太医止言,不敢说,头低得很低。
丽妃动怒,大声说:“给本宫实话说来。”
靖太医被逼问,不敢隐瞒,带着忐忑的心赶紧说道:“娘娘腹中的皇子已是……已是死胎。”
“哗。”
这个消息,一下子震住了所有的人,蒙坏了丽妃,她摇着头,不敢相信,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那个太医大声慢慢的说:“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你说本宫的腹中的孩子是死胎?呵呵,本宫的皇子是死胎?本宫腹中的皇子竟然是死胎?哈哈,不,不会的,你胡说,你竟然敢诅咒本宫的皇子,你知不知道本宫可以杀了你”
“娘娘,微臣绝不会胡言啊!娘娘腹中的皇子的确已是死胎,得尽快为娘娘引胎,否则娘娘也会有生命危险啊!”
“胡说,胡说。”丽妃突然大叫了起来,疯一样的将床上的被单枕头丢到靖太医的身上,大声的说:“庸医,都是庸医,都是一帮废物,本宫腹中的皇子没有死,没有死,绝对不会死的,绝对不会。”说着这里丽妃已是泣不成声,瘫坐在床上。
身旁的若兰也是惶恐万分,扶住了丽妃的身子,说:“娘娘你要保重身子啊!”
丽妃已是泪流满面,全身无力,嘴里还是念叨着:“不会的,本宫还要等孩儿出生,本宫的皇子没有死,没有死啊!”
这时,靖太医再次说道:“娘娘,上次您因为摔倒已经动了胎气,因为胎气打动,皇子已是虚体,加上连日来的寒气,所以才会……”那太医小心的说道。
动了胎气,丽妃听到太医这样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当日公主推到自己,害得自己变得如此,可她以为公主已是,就算要报仇,也无处可报了,只是丽妃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眼睛已是微微泛红,这腹中的孩子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满足,即使得不到皇上的爱,但若是自己有了皇子,也便满足了。满屋子里的奴才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若兰也悄悄的落了泪,那么小的人儿,还未出生,便已是胎死腹中,换做是谁,也是受不了的啊!她安慰这丽妃道:“娘娘,就让小皇子安心走吧,相信小皇子不会怪娘娘的。”
“滚。”丽妃一声怒吼,将若兰推开了。立即似笑非笑的站了起来,看着满屋子跪在地上的人,她苦苦的笑着,说:“你们知道吗?只要本宫生下皇子,本宫就是太后,本宫要做太后,做太后,哈哈,你们说,本宫的皇子没有死,本宫就要出生了,本宫可以做皇后,可以做太后了,你们说啊!”
丽妃的凄惨嘶喊声划破在整个寝宫之内,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过与残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丽妃总算是安静的坐了下来。
她说:“这件事,谁要是敢说出去,本宫要了她的命。”
靖太医突然抬起头来说:“可是娘娘,得尽快引胎才是。”
“靖太医,上次本宫摔倒是你为本宫保住了胎,这一次,本宫照样要你为本宫保胎。”
“娘娘,臣……臣无能为力啊。”已是死胎,又岂能保住啊!
丽妃扣进靖太医的眼睛,紧紧的说:“总之你记住,本宫肚子里的皇子没有死,你照样为本宫开安胎药,这件事情,若你说出去了,本宫一定让你靖家不得安宁。”
那一天,丽妃的郇轩宫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而丽妃,当天晚上坐了房中整整一晚。没有大吵大闹,没有落泪,她的手中拿着的是自己为还未出生的孩子做的衣服。摸着那小小的衣裳,丽妃竟然笑了。
一直陪在身边的若兰,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没有说话。
一夜之后,一切正常。
已是晚上,宫中今日却处处是灯火通红。
穆尔楦从定陵楼出来之后,纳吉陵也便出来了,穆尔楦见她,柔柔的一笑,纳吉陵也朝着穆尔楦温柔一笑,两人不说话,一同撑着伞儿,慢慢的走着,让那些宫女们都随在后面。
两人走着,似乎明白对方的心,许久没有说话,两人走到了小池边上,穆尔楦看着池中似乎快要结冰的水儿,轻轻的叹了一声。
纳吉陵说:“姐姐似乎有心事?”
穆尔楦看着纳吉陵,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欲言又止的样子,纳吉陵知道,这心里装着心事的女子就是这样,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姐姐一定……是在为刚才的事情而叹吧。”纳吉陵说。
仿佛这纳吉陵是最懂穆尔楦之人,她在想什么,她都知道。
穆尔楦说:“什么都瞒不过馥贵人。”
“姐姐不妨唤我作妹妹,馥贵人,倒显得生疏。”
穆尔楦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只唤那女子为馥贵人,而那女子,却早早就已经叫自己姐姐了。穆尔楦笑了笑,伸手握住纳吉陵冰冷的手说:“好,那今后,我便唤你为妹妹。”
纳吉陵喜悦,一时间倒适应不了了,带着那美丽的笑颜,乐道:“纳吉陵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姐姐,真好。”
那一日,穆尔楦唤纳吉陵作妹妹,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个倾城倾国的女子终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倒影在那结冰的池上。
一波动影
栩栩如影
在其在言
欣欣乐荣
不带终日之常乐,却有一丝万年长青,世人没有定论两个人的始与终,碧波涛涛之上,休有一丝浑浊。
纳吉陵问:“那么姐姐,你心中之忧可否告诉我?”
“其实,没什么的。”那忧,究竟什么才是忧?穆尔楦说不明白,说不说来,她正在为一个男子而忧,为一个不知情的故事而忧,那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她却始终是不知道。
最后,她只是笑着说:“你看这满天的雪儿,可真美。”她抬头看着天空,淡淡一笑。
“是啊,真的很美,这是在胡邑所见不到的美。”纳吉陵也仰着头,一同看着这满天的飞雪。
夜晚的雪透着烛光显得格外的透亮好看,像是散满了颜色,从天而降,穆尔楦说:“美的……都不想再错过了。”她缓缓松落手中的伞,那雪儿,慢慢落在了她的肩上,头上,和她那鼻梁上,她不愿错过,不想错过,那人世间最美的雪花和自己心中……唯一的选择,可是,她知道,即使那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等到阳光一落,也便化作了一滩水。
这雪儿,虽冷,却又极度的温暖,她闭着眼睛,正在享受着这大雪给予自己一场华丽的场景。
而纳吉陵,听见那‘错过’二字,也缓缓落下手中的伞儿,这美丽的雪景仿佛今晚是特别的美丽,她和穆尔楦一样,一样那么的喜欢现在,喜欢雪花落在身上那种凉凉的感觉,凝结自己的心脏,便也不觉得痛了。
“两位主子,还是把伞撑着吧,这雪下得那么急,小心给两位主子着了凉。”一个宫女撑着伞儿上前担忧道。
可穆尔楦与纳吉陵没有理会,那雪落在身上,一时半会就化了细细的水儿,渗到了衣服里,那种冷,真的是人心最暖的时刻。
那一句渐渐结冰的池水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绝美的女子总是让人心痛,又忍不住去破坏。
很多年后,穆尔楦与纳吉陵依旧站在满天飞雪中,享受人生……最后一个美丽。
穆尔楦问她:这场雪……美吗?
纳吉陵说:再美的雪,也美不过当年……小池边上的那场雪。
也许这场雪,是纳吉陵见过最美的一场雪,她总是在大雪纷纷的那一天出现,却又在大雪纷纷时离去。
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估计,穆尔楦的一生,纳吉陵的一生,我们都无法揣测,究竟最后,谁是谁的谁,谁也说不定。
定陵楼设宴结束,大臣与妃嫔便各自回去了,但那祈桢却依旧留在那儿,站在楼中,看着满天纷纷的白雪,他的思绪拉得很长很长,想到之前那季子显搂住穆尔楦一幕,他心里已然留下了痛。
程公公守在他身边,见皇上无神,却又不打算回去,便上前细细问道:“皇上,是不是……该回去了?”
祈桢转过身,面目失色,可算得是这世上好看的奇男子,十岁登基,坐在龙椅之上十五年,这十五年,他经历的强颜欢笑,究竟有几个人知道?世事沧桑变迁,唯目唯欢,终究只是一眼之年,瞬间流逝。
“皇上,皇上……”程公公见祈桢出了神,小声的又叫了几声。
祈桢回过神,容颜匆匆,说:“回宫吧。”
“是。”
祈桢这才出了定陵楼,那夜晚潇潇,落幕藏空,绞的淅淅沥沥。
今晚的雪似乎没意义停的迹象,越下便越急躁。
平阳公主自出了定陵楼,一直随在季子显的身后,不上前,也绝不落下。
她永远都是这样,一直紧紧的跟随着季子显,无论过去多久,她就是这样,永远站在那个男子的身后。
她依旧是那句话:真心爱一个人,就不在乎他是否爱你,而是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都好。
季子显早已知道那平阳一路随在自己的身后,终于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朝着平阳问:“你跟了我那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平阳显得有些羞涩,只是小步的移动着脚步缓缓上前,却和那男子的距离还是那么的远,她双手紧紧的捏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时,那罕齐反而笑了起来,指着她笑着说:“一个姑娘家,跟在我们后面,我们三皇子问你话,怎么如此害羞,让人笑话。”罕齐的声音有些粗狂,笑起来的样子让人也忍不住想笑,他这一说,那季子显和毕孟良等人也就都笑了。
“不准笑,本公主命令你们不准笑。”那平阳公主终是忍不住脾气,抬起头,冲着罕齐等人就斥声道了。
“原来是大临的刁蛮公主啊!本将军还以为是那皇上的什么妃子呢!哈哈……”那罕齐,笑得更是开心了,总是这样。
“你……”平阳公主更是生气了,双脚使劲的跺着地,小嘴翘着,实在有气。
季子显笑着走进她,平阳公主一下便乖巧了许多,季子显看了她一会,说:“原来,当日就是你从那树上摔了下来。”
他记得她,原来他的心里,还是记得的。
他是胡邑的皇子,她是大临的公主,可两国之间的忧,她该何去何从?
公主一事,宫里找了个顶朝天。
寿阳宫中,太后和皇上正焦急的等着。
太后担心的说道:“都已经一个晚上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太后放心吧,凝心会没事的,说不定这会儿正躲在哪儿呢!”皇后在一旁细说安慰道。
祈桢皇帝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尽量的压抑住自己的心情,深了口气,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
“丽妃娘娘到。”
众人齐齐看着那丽妃大着肚子走了进来,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待在自己行宫吗?
姜皇后问她:“丽妃,你怎么来了?”
丽妃稍稍欠了欠身,说:“臣妾参见太后,参见皇上。”
祈桢面色严峻的说:“丽妃,朕不是说过,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要到处走动。”
丽妃像是受了委屈,又像是受宠若惊,皇上这么说,再丽妃看来,是担心自己,她说:“谢皇上担心,不过臣妾今日来,是有样东西要交给皇上和太后。”丽妃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呈到皇上面前。
祈桢结果那封信,眼神带着一丝以疑惑,丽妃说道:“这封信是公主的字迹,想必应该离宫之前所写的,不过也不知为何,就在臣妾的宫门外,臣妾不敢落下,就赶紧送来了。”
一听到是公主的信件,太后和皇后都惊讶了起来,祈桢皇帝迫不及待的将信打了开来。看完之后,神色凝聚,却又因为公主没事而放心了下来,祈桢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太后。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突然将手中的信“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愤怒的说:“这丫头竟然出宫了,真是越来越难管教。”
见太后如此生气,皇后将桌上的信拿了起来看着,看完了便说,小心的朝着太后说:“太后,只要凝心没事就好了,你也别生气了,相信凝心自己在宫外不习惯,会回来的。”
“哀家不是担心这丫头不回来,哀家只是怕她出事,这丫头自小就没有出过宫,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哀家心里怎么好过啊!”太后担心的说道。
“不过凝心也太懂事了,出了宫,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如此着急。”皇后说。
一直说话祈桢这时开了口,带着平缓的语气说:“凝心她也长大了,就让她出去走走吧,受了苦,会回来的。”祈桢没有看慈园太后,甚至是一眼都没有。
“她从来都没有出过宫,这宫外的事,她分不清好与坏,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啊!”太后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皇后说:“太后,你放心吧,我们派人去宫外找,一定会找到的。”
他低着声音,继续说道:“母后,儿臣会加派人手去宫外找凝心的,不过……至于赐婚一事,就此作罢了,不然,凝心就不会回来了。”
“好,不赐婚了,哀家不再逼她,只要凝心回来,哀家不逼她。”园太后或许赐婚一事,真的是不该,慈园太后想:自己怎么可以为了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女儿呢?
祈桢没有再多说什么,向慈园太后跪了安,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离开了寿阳宫。
慈一时间,宫中平静了下来,皇上下旨撤退了所有的侍卫,也不再找平阳公主了。似乎是明白,一个寂寞难耐的皇宫之中又何如困得住一个不安于世的女子呢。
没有人再找平阳公主,所有人都说:等公主累了,就会回来。
当战火再次弥漫在整个大临国的上空时,所有的人依旧在说:等公主累了,就会回来。
只是那个女子,一走,便是十五年之久。
到战火弥漫到整个四国,等到第二朵紫色琼花在大临国盛开,平阳公主的一生,在最后的时刻,依旧是没有回来。
史书曾记载:西下送君意,一刻不复还。
没有人知道,十五年的光阴,带给一个女子的痛与爱究竟是多么的难忘。
她手中捧着那个枯萎了多年的琼花,却看到如同当年一样的美丽。
她说:真心爱一个人,就不在乎他是否爱你,而是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都好。
待丽妃回到自己的寝宫,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坐在榻上,朝着身旁的若兰问:“公主的尸身,你怎么处理的?”
若兰一下就全身颤抖了起来,若是丽妃知道自己当时没有狠心杀到公主,自己的人头一定会落地的。她压住心里的紧张,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态一些,回答道:“娘娘放心,公主的尸身奴婢已经安全处理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就好。”丽妃邪恶的笑了起来,说:“当日你害得本宫差点怀胎,这个仇,本宫岂会不报,在宫里,本宫奈何不了你,可出了宫,本宫岂会放过你,放心吧,本宫一定逢年过节为你烧香拜佛,让你安息。”那双眼,透露着狠狠的凶光,当日之仇,可算是报了。
只是丽妃并没有看到若兰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孔,若兰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就软下了心,或许,她知道,暗杀公主那是死罪,又或许,她是因为公主所说的那番话。
那宫外,有情,有爱,有自由。
她说:若兰,若兰,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而另一边,冷宫的西苑之处。
景儿正在准备着衣裳和一些经常要用到的东西,时不时担心的朝着坐在床上早已经失常的女子看去。那女子,歪着头,谁又会知道,那女子就是当年的德妃娘娘,柯达卓部落的大公主呢?
或许此时此刻,那女子的脑海中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记忆,她嘴里不断的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遍一遍的念着。话语之间,她却淡淡的笑着,这样的笑容是多久没有露出来的啊!
景儿想,或许没有任何的记忆,宁玉主子才可以笑得那么的开心。
她还记得宁玉入宫的那一天,她脸上带着的淡淡笑容,那一日,她嫁给了这个世上自己最喜欢的男子,那个当她弹完琴羞涩的跑入帐内却依旧在帐外为她鼓掌的男子。
那颗紫棠树下,他给了她一生的承诺,她以为,这辈子,既然不能守在他的身边,她也觉得足了。
景儿收拾好了东西,管事房的人也来了,景儿赶紧给宁玉戴上了面纱。
管事房的公公站在门口,客气的说道:“奴才特来送桓贵人出宫,不知桓贵人可准备好了?”
景儿在屋里应道:“贵人已经准备好了,这就随公公去,不过还请公公在门外等一会。”
“景儿姑娘可要快些,今日城门要是关了,可就要等到明天了。”门口的公公嘱咐道。
景儿走宁玉身旁,轻轻的拉起了宁玉的手,景儿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说:“宁玉主子,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去了定音寺,没有人会认识你的,也就不用再戴着面纱了,奴婢在宫里,一定夜夜为你祈福,希望你可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