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撇清

第336章 撇清

“你们大人呢?”

李忠明嗑着瓜子倚在门边问。

张戬给他倒茶,说:“大人在处理公务,一会儿就来了。”

李忠明没放在心上,应一声,又说:“他这几日在忙什么?按时用膳了没有?”

张戬笑回:“大人在忙的事属下不好多问,大人有按时用膳。”

李忠明正要说什么就被打断,许宴知从外走进来,调笑道:“我每日吃了什么是不是也要一一告知你?”

李忠明笑一声,“那也行。”

许宴知笑睨他一眼,将官帽放到一旁,解了领口的衣扣,坐到李忠明旁侧,“怎么来我这了?”

李忠明抓一把瓜子递给她,“这不是闲着没事来看看你嘛。”

“有事?”

“嘿嘿。”

许宴知没接他的瓜子,接过张戬新上的茶轻呷,“说吧,什么事?”

“我觉得吧,你真应该成个家的。”

“……”

她垂眸一下一下刮开茶叶,慢悠悠道:“我成不成家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对我都没什么影响。”

“有个知心体己的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许宴知轻笑,“我不需要。”

李忠明见她油盐不进,一急就道:“那你总得留个后吧。”

许宴知一挑眉,有些好笑又略有惊讶,“你想的倒挺远。”

李忠明一拍大腿,“诶呀你想啊,趁你还年轻,老了就更没精力——”他轻咳一声,“当然了,也不一定哈。”

“总之,你——”

许宴知打断他:“我留后的事另说,先说你的事,”她面色严肃道:“我收到检举你的匿名信了。”

李忠明一愣,“啊?我咋了?”

“说你草菅人命,冤枉良善,错审案件。”

“瞎扯!”

他一下激动起来,“我虽说不能件件破案,但绝不会冤枉好人,还草菅人命呢,更不可能!”

许宴知柔和安抚他情绪,“你别急,先坐下听我说。”

李忠明重新坐下,“不对啊,这怎么和黎仲舒一样?我记着他也是被人匿名检举的吧?”

“这回是要轮到我了?”

“难不成是没能把黎仲舒搞垮又换目标了?”

许宴知:“你的案子我来接。”

李忠明脱口而出:“不行。”

“黎仲舒的案子就已经摆明了是要拉你下水,你避嫌不接算是躲过一回算计,这回我的案子你也不能接,没准他们就是一击不中又来一击。”

“我想过了,”她依旧平和,“若我一直避而不对,像这样的污蔑手段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上次是黎仲舒,这次是你,那下一次呢?”

“还要让多少人因为我受到无妄之灾?”

李忠明嘟囔一句:“又没人怪你。”

“仲和,这不是会不会有人怪我的事,”她直直望向李忠明,道:“你知道方才我去做什么了吗?”

“做什么?张戬说你忙公务。”

她轻摇摇头,“不算公务。”

“去杀人了。”

李忠明一默,良久没开口,只是静静望着她。

她继续道:“那几个人虽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光依品行不端不足以要他们性命,但我杀了他们。”

“我知道他们的来历,也知道他们闹事的目的,我可以有别的方法对付他们,但我没有。”

一道微不可闻的轻叹,“在我的谋划中他们必须死。”

“仲和,在性命和谋划中我做出了选择,所以我只能继续走下去,躲是没用的。”

李忠明不问其他,只是说:“你这是在把自己往泥潭里拖。”

许宴知不置可否,“所以你的案子由我来接,也只能由我来接。”

“你这样总让我觉得你又会把自己弄进牢里去。”

许宴知一抿唇笑了,轻呷一口茶水慢慢开口:“这未免有些太狼狈了不是吗?”

“我不打算再这样狼狈一回了。”

李忠明哼一声,“把自己陷进泥潭的处境不也是一种狼狈?”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陷入泥潭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人拖进泥潭,而我是第二种,”她唇角微扬,眸底沉静如渊,似笑非笑,“我是自己走进去的。”

“这就有很大区别,我才是局面的掌控者,享有主动权。”

李忠明面色微变,“污泥沾身,谁都保证不了后果。”

许宴知抬手搭在他肩上,平静且坚定:“我没有家室,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你们和我不同。”

李忠明泛起苦涩,“难怪,难怪你总是不把成家的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许宴知唇角极淡轻扯,“那些死了的人会成为他们弹劾我的借口,届时我接了你的案子又给了他们设计我的机会。”

“我成了过河的泥菩萨,能否保住都御史的位置都尚不可知又如何能兼顾朝乾堂呢?”

李忠明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要趁机与朝乾堂划清界限?”

“正是。”

“为什么?”李忠明不解道:“朝乾堂由你创办,在你治下难道不应该吗?把朝乾堂交给旁人你能放心吗?”

“正因为朝乾堂与我的关系才引得各方势力对朝乾堂的针对,因为他们忌惮。”她继续道:“朝乾堂是学府,由我一人掌握朝乾堂无异于掌握了将来入朝为官的人脉。”

“朝乾堂的建立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将来女子会入朝堂的事实,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他们只能提前谋划以应对。”

“所以创办朝乾堂的人就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有理由因为朝乾堂对我不断针对,因为我是臣,和他们是一样的身份。”

“换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李忠明:“不是臣子……你是要交给圣上?”

她笑:“是太子。”

“太子?!”

“可太子才入朝不久,怕是连根基都没有,太子怎么护得住朝乾堂?”

许宴知抬手一个响指,“恰恰相反,由没有根基势力的太子接手朝乾堂才不会有人忌惮,一来他是太子、是储君,朝臣也不好有异议,二来根基不深才无需警惕。”

李忠明挠挠头,“我还是不大明白,为何不能是圣上呢?”

许宴知停顿一下,笑意淡然,“圣上手头的事物只多不少,未必真能顾好朝乾堂,太子只有朝乾堂,必然用心待之,日子久了……自是割舍不下。”

“仲和,太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朝乾堂会伴他成长,太子也会护其周全。”

“你我总有老的那一天,而太子的路才刚开始走。”

李忠明应声一叹,“可你真的舍得吗?”

“有何舍得舍不得的?”许宴知轻拍他手臂,道:“说到底不过是图谋朝乾堂能长久,结果好就行了,其他的不重要。”

“放心,我不会做甩手掌柜,我会在暗中帮衬太子接管朝乾堂。”

李忠明搭上她手腕,认真道:“之后呢?”

“你撇清了和朝乾堂的关系,之后是要做什么?”

“我要瓦解景王在朝中的势力,”她眸色深沉,语调平静,“或许不止是朝堂,整个京城乃至各个地州,我要让景王的势力一点点消磨殆尽。”

她微微仰头一声叹然,“这并不容易,需要缜密的谋划,近乎没有差错的布局,费时费神。”

李忠明点头,毫不犹豫道:“好,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

许宴知笑笑,“多谢。”

李忠明一巴掌拍在她肩膀,“和我说什么谢?你我是兄弟,这辈子都是,你想做的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同生共死。”

许宴知:“不共死。”

“要长长久久的活。”

李忠明答应她,“好,咱俩都长长久久的活。”

……

李忠明走后许宴知一人独坐窗边,她望着窗外没了树叶的枝干,光秃秃,冷清清的。

冬日将临。

耳边是谢辞的喋喋不休,她充耳不闻也没放在心上,直至谢辞说累了,干脆倚在窗台抱手看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似是才回过神来,慢吞吞开口:“没怎么想。”

“我只有一个目的,景王必须死。”

“我会同他斗,斗到死也好。”

谢辞良久不言,半晌才道:“你能看见我的事还打算瞒他们多久,你很清楚,你会看见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心病。”

许宴知再次充耳不闻,略过谢辞直直盯着光秃秃的枝干。

喃喃自语:“今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比往常早一些。”

“又是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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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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