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城乡同轴
贾令才始终相信:男人的血脉要男人传!所以那些年,他以嬉皮士轻喜剧的方式,我认打认罚,但你必须任生。五女一子这在那个特殊时代,的确演义了奇迹,他不躲不闪,破财生人,他这个理念是超前的,所以现在他可以儿孙满堂,佝偻的身子,像桥一样承载着河面的跨度,我每每再见到他,心生敬意,这是怎样的一种楷模?跨越两个世纪,激励几代人,他现在的确老了,还是那样风趣幽默,见着谁都要讲一讲痒人心肺的话,曾经的贾令才就像他使凿子一样,斧头锤一下,扒出一块木隼,全在方寸之间,他对李宜忠有过精僻的评价:有狐狸的智慧,有草狗的灵敏嗅觉,更有狼的凶猛,最具有赌徒的心理,在那个散乱无扎的年代,又有水泥一样凝聚力,他是一个近乎神话的存在,复杂的人格,让他潇洒无羁,他这一生,算是轰轰烈烈。
贾令才和吴道莲是一道可以示范的风景,在样板戏最初走红的年代,电影场里激发出的爱情,并且修成正果,他们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从一而终,不挑不拣,不离不弃,这是多么难能可贵,从十几岁开始,一直到今天,呈现出衰的趋势,仍然如同初婚,虽没什么高深文化,却能书写出写意人生,有过争吵,有过冲突,但他们依旧珠联璧合,他们爱得很朴素,很真实,不敷衍,几十年相濡以沫,共进共退,不挖苦不指责,守着平凡而安静的幸福,无论流年怎样递进,不卑不亢,像水欢快流过平凡,我曾经陶醉在这平凡里,不能自拔,共同守护,共育子女,共融共发,现在他们的女儿已经可以单飞了,连最小的儿子也已经成家,夫复何求?
原来和谐不需要美丽,更不需要高深文化,只需要心与心的靠近,他们生而平凡,却演生出不平凡的爱情,他们很少官宣,更不曾宣扬,朴素才是美,是一种静谧深沉令人想来陶醉的美,传承是男人之责,他算是超额完成,他们就像朴素的散文诗,温婉洗心,靠近他们是一种享受,体会他们是一种愉悦。
人小鬼大,活得如此令人羡慕妒忌恨,贾令才吴道莲才是无为而爱,上升到爱的高度,一班人攀爬不起,有神仙眷侣美誉。
张金梁三十岁之前,娶了美妻贾一茜,做了书记,因后来去了新兴机构,土管所--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单位,认识卢梅。土管所刚兴之时,文齐武不齐,缺这样少那样,一小间被雨淋过墙上全是水痕的破屋,三几张别人不要的旧办公桌,这就算是开张了,比起供销社的殷实、搬运站的突突突喧嚣,木业社的叮当,铁业社的淬火和铁锤声以及粮管所吆五喝六声,地管所就是要饭的避难所,既不生财又不聚人气,只管对大小队的房屋进行丈量,两个拉皮尺,两个立杆子,一个笔录,又时还要跳过障碍,很多时候,一些闲置地方,会踩上狗屎人屎,遇到争地边的,还要义务调停,有些人干个三五天就跳槽了,这就是他妈叫花子要饭,上得百家门,却吃不了百家饭,身上鞋上,全是草种子树叶子,有时在幽深的地方,踩到过令人毛骨悚然的蛇,癞蛤蟆,壁虎,有水的地方,还有蚂蟥,这他妈的比鬼子下乡还糟心,这样的单位: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也看不好这样单位。
但那时谁如果坚持,谁就是功臣,比起上面那些轰轰烈烈的单位,它才是隐藏的老大,不久之后,供销社倒了,搬运站没了,木业社、铁业社衰了,倒是粮管所还挺了一段时间,最终落入尘埃,倒是土管所和计划生育站齐头并进,到了本世纪初计划生育站没倒也没用了,只有土管所一枝独秀,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它和后来的大拆迁,成了一对紧密的搭档,张金梁正是听信张伟华之劝说,才最终从土管所长位置上光荣退休,他和卢梅演义的婚外情持续到眼下,都垂垂老矣,像一棵营养不良的古树,从根上开始烂了,无论有怎样不舍,最终带着深深的遗憾回归家庭,人老了,那种心思没了,开始和阎王商讨争一日之长短。
倒是贾云龙,经历过三上三下,最终回归家庭,人高马大的他,活过八十岁,在我家楼下,干了几十年书记,最终以二百多块退休金,活成了妖精,世界已经离他远去,不再与他有关,曾经的辉煌,就是一场梦,他活在落寞里,是太阳掉地下的最后一点光明。他所熟悉的大队和大队部,被轰轰烈烈的高铁碾压而过,那些轰然倒塌大队小楼,无论曾经演义怎样精彩,都留在记忆的旧梦里,变成一畦沃土,属于他的时代已经飞灰湮灭,凌落成泥碾作尘。
第59章:
女人一旦觉悟,就会革命,而且非常之彻底,林才威傻了,一直唯唯诺诺的吴桂芝,这回是豁出去了,任你有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你真准备去啃那块窝窝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你究竟看上他什么啦?官衔?据我所知:他被一撸到底啦,啥也不是,别看他现在一如既往往乡下跑,那是戴罪立功,想翻身,门都没有,共产党就是好呀,功过不能相抵,哈哈!他完了,回炉烧饼,它不脆了,吴桂芝你可要想清楚:我这儿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想走就走的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想怎样?”吴桂芝睥睨着他。
“要走可以,咱得把账好好算一算,这么些个年,你在我家……”
“我在你家伺候你,多少钱一个月?青春损失费多少?生儿又育女多少?这一笔笔,加起来,拆了你家都不够,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那谁错在先?”
“是我又怎么啦?我就是想吃回炉的烧饼,我贱是不是?哪怕只值一分钱,也不再卖给你!懂了吗?你要签字还则罢了,你要不签,我找人请你签,你觉得怎么样?”她笑了,是傍晚乍起风、太阳睁不开眼的笑,给脸不要是吧?至于我今后去路,不再劳你烦神!”
“你还有两个孩子在此,你就不想?你心咋这么硬?”
“你逼的!我当初也想回来,可你却把门堵死了,这些年你剥削我,压榨我,我受够了,至于他们,他们姓林,我一闭眼:就舍了吧!”泪水却流下来。
“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一根筋?你是不是听说他离婚了,你这心思又泛活了?字我不签,拖我也要拖死你!”
“你可真够天真的,现在是法律社会,凡事有法,你不签字,我一样走!”
“我上县里告他,让他重新滚回乡下!”
“请便!你有那个权利,那是你的事,我不干预的!宁愿饿死,不愿意在你这儿受死!”
“狗日的,福享折(层层得叠)着了,去你妈个××!我不相信:我林才威少了你吴桂芝,就打光棍了,拿来,老子成全你!出了这门,老子不认!”他刷刷拿过笔,就签了。
“哎~!这就对了嘛,临死能放个挺尸屁!也还让人高看一眼!”她吹了一下纸,拧身就走了,太阳要死要活落在东屋门坎内,吴桂芝硬硬的心抖了一下。
看人千万不能只看外表,当初就是为了逃逸劳动,才被林才威甜言蜜语粘住的,她不知道邹庆云在哪儿,和谁在一起,要怎样找到他,他会不会要她?脊背上冷飕飕冒凉气,她真的想好了吗?她是一只千年的狐狸精,咋就一下子把人家庭祸祸了,她勾搂一下头发,“你还挺能耐,你吃准了他没有娶下你,就是遗憾!”今晚住哪儿?她惨笑着,得找个地方,明天把这事了,才能去找他,要不然,没这个脸。后悔药不待吃的,可她不吃,相思难除,打定主意,就迈开了大步,还是会隐隐作痛,一想到两个活蹦乱跳的娃,即将失去她,泪就扑簌簌的,痛要忍,爱要割,不然难以迈出那一步,夕阳在坠落,心就苍苍茫茫起来。
“我总得干点儿什么,老是这么闲着,会出毛病!”仰躺在床上,云雨过后,夜还深沉,石桂梅就任由李建彬抱着,憋了这么多年,得让他放肆一下,想要他浅尝辄止,有些残忍,这么些个年,一直东躲西藏,中间偷跑回来过一次,他那是顶风作案,要是被抓住,沈冬秋会在他身上大作文章,想不到沈死了,还这么撞裂!挺好!
“你想干啥?”
“我想先在城乡之间转转,不能当个大闲人,这些年多亏你了!”
“知道了还不知珍惜?要不我能当上地主婆子?”
“我家桂梅嫁我亏了!”
“别嘴甜马舌的,来点儿实惠的!”
“是吗?你还想要?”他抽出胳膊,扳正了她的身子。
“你要干吗?你个坏鬼!”她想侧过身去,给他屁股。
“你才知道呀!晚了,上了贼船,听贼摆布,贼为刀俎,你为鱼肉!我想吃腥,刀剁斧斩,来啦!”泰山就要压顶。
“滚!”双手推他的胸,把他推了过去,“好东西,不得悠着点儿吃,是你的,没人和你抢,你可以天天吃,不要命啦!说说,具体想干啥?除了上生产队干活,你还有多少时间?李宜忠这狗东西,一直想祸祸周枝蔓、林兰香来的,没得手,又多次拿我扎靶子,你这一回来,我估计茶上不找,饭上得找!”
“他要是看不清火候,仍然像往天那样,看我怎么削他,哎,建武大哥这事咋弄?他没干过农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过去还有仨瓜俩枣,当狗粮撒了,现在有什么?我怕他想不开呀,多么优秀的人才呀,咋就这么遭罪呀,轮船载万吨,耕地不如牛,他天生就不是干活的料!再说乡下这些嘴如此敞,像驴一样直肠子,言高语低,他能抬起头吗?我要不要替他写份给教育局的申诉材料?”
“你快拉倒吧,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洗净,这些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别没救成人,把自己搭进去!你刚复员,有些人正踮着脚,巴不得出些什么事,就算为了我和孩子,还有这一大家人,你都不能去戳这个马蜂窝,听到没?”她用胳膊肘去捣他的胸,“这些年颠沛流离,你还没受够?好容易现在安稳了,你给我消停点儿,别看李宜忠吃你喝你拿你的,关键时刻治你一样不得手软,他是什么人呀?不和那些沆瀣一气,就他换下的错误,撤他十回都不多,建彬,这个家不能再折腾了,再折腾,我都散了架了,你说嫁给你这么多年,我落下什么啦?我不求享什么福,至少不能受那么多罪,你当初在小树林里说的那些承诺,你实现了吗?是龙你能搅几河水?天下恁么多不平事,你管得过来吗?贾云龙比他大还亲,他犯多少事?还有脸说旁人,咱太太平平几年不好嘛?等两个孩子长大,我这要求不算太高吧?虽说现在不挨批斗了,想想心有余悸,我不怕劳动,更不怕吃苦,求个心安理得,受你骗了!”
“后悔药可没买!”
“得便宜还卖乖!”
“嗯!是个大便宜!我的宝呀!”李建彬一把揽过李桂梅,“咭~!咭咭~!”就是几口。
“滚一边去!口嗅,连毛胡子还又扎人!”把他脸推向一边。
“你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他拉开她的手。
“我困了,我要睡一觉!”夜很深,人在井眼里,听着虚无缥缈的漩涡声,惊悚下坠,“别把枕边风当耳旁风!”说完,双手倒压脸下,闭上又大又亮,迷人的双眼。
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轻拍一下,女人的话,有时道出生活真理,相识相知相爱相拥,时间像夜的锁链,一扣一扣下滑。
李宜忠依旧神气活现,的确像后来小木匠贾才总结的那样,李宜忠复杂多变的性格,像泥鳅一样到处乱拱,贾云龙官场退步的消息,像风,很快灌满了贾家沟,不议论,不评说,有人问,淡淡说,李宜忠知道:贾云龙虽退了一点儿,权把子还有,张金梁是他贾云龙侄女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嘞,这种时候,考验人,一个人的人品,就从这缝隙中彰显出来,贾云龙党羽不是一般地多,除了大部分贾姓人以贾马首是瞻,李姓人也有不少投其门下,相信贾的人比相信李的人多,这一点李宜忠拎得门清。
他看见林兰香撅着大屁股在干活,就干搓着手,到了她身后,“二大娘,你好厉害哟,咋就生下这么个厉害的狼崽子,过去,我是小瞧了你,那是读书还是吃书?害得我家红霞迷恋他,红旗喜欢他,四年级小娃娃就崇拜他不行不行的,他到底是会撒迷药还是会蛊惑术?有了李瑞芹还不算,不怕他是牢门口的货?他能让人脱给他看,这一点倒是比二大爷灵动,不得了!”
“李队长,你到底要说甚?”林兰香直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