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情爱
裴皎然从御史台出来,也没回中书外省合下眼,直奔户部公房。朝廷供给神策的军费自是不必说,有回易钱做底,能稍稍减轻一些压力。藩镇兵们出界打仗,按照政事堂商议出来的结果,朝廷给七成,藩镇自己出三成,来支付这次的粮草军饷。
持着江淮盐铁转运使的印信,裴皎然大笔一挥直接让户部度支司的官员,拿着她的手书和木楔去太府寺拿江淮的盐利充军费。连带着武绫迦一块,二人近乎一整日都耗在繁琐的手续和各项转运事宜上。
即便跑腿这样的事不用二人亲自出马,但各处要盯着,还要签署各类文书。
等待彻底把军费从太府寺挪走,交付给右神策后,已经是翌日深夜。裹着斗篷走在承天门街上,前方是引路的防阁。
睇目四周,各处衙署依旧灯火通明。
同行的武绫迦,沉声道:“也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
“不管打多久,都要打。”裴皎然把手缩入袖中,看了眼前方巡逻的金吾卫,“这次供军使我已经有了人选。”
“你既有人选,我就不过问。不过李休璟这次没回来么?他这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武绫迦笑道。
闻言裴皎然莞尔,“见不见无所谓。我和他都不是耽溺情爱的人。既然彼此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倒也不必特意见面。”
夜色深邃,朱雀门外颇为寂静。负责宵禁的金吾卫骑马穿梭在路上,瞧见二人时主动避到一旁,客气地拱手施礼。
同武绫迦作别后,裴皎然在坊门口递了鱼符给坊卒。骑马回到崇义坊的宅子。
宅子里黑漆漆的。
在门口站了许久,裴皎然轻喟一声。开门进去。
没点上烛火,裴皎然借着月光在屋内摸索起来。睇目四周,只见靠窗的矮榻上搁了把横刀,一旁还摆了副甲胄。
无声一笑,裴皎然缓步走到衣桁边。慢条斯理地褪下衣裳挂好,赤足踩在地毯上。往净房里走。
黑暗中内屋的床榻里面,有一道视线追她身影而去,停驻在门口的屏风上。有人从榻上起身,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屏风前。
月光从窗纱上透入,倾洒在她身上。屏风后的人,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绕过屏风,展臂走了过去。两臂刚刚碰到她腰和背,想将她牢牢地嵌入怀。
昏暗中锐芒一闪,怀中人猛然转身。散着寒光的簪尾抵在了她喉头。
眉眼带笑,裴皎然手中金簪轻轻划过李休璟凸起的喉结,“下次再不出声。说不定,扎下去的就是匕首。二郎可明白~”
尾音刻意拉长,她眼中满是缱绻深情。
二人许久未见,此刻李休璟只觉得情难以禁,欲难能耐。索性用力抱住裴皎然,任由簪尾贴着自己脖颈。
“裴相……中书……”
李休璟贴在她耳旁喃喃低语起来。
“嗯?”裴皎然含糊应了声。
脖颈往后微扬,裴皎然手中金簪离开了他的脖颈。却被他反手夺过,随意地向后掷去。
净房外铺着厚厚的地毯,金簪落地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热气萦绕在耳畔,流连在脖颈上。许久没听见他这般唤她,裴皎然唇际浮笑。就着他声音轻轻应了句,双腿勾住他腰肢。濡湿的唇轻轻触碰着,躯壳在两唇的互相濡润中渐渐燃烧起来。
暗色中低喘声似乎要盖过风声,耸立在二人身后的屏风应声倒地。她被他抱着抵在书案前,二人躯壳紧紧贴合。
“上面有中书省的文书。”裴皎然沉声道。
“你要么忍着,要么我把它晃下去。”李休璟抬首微笑看着她,“可好?”
白了李休璟一眸,裴皎然伸手将书案上的文牒悉数推了下去。她用力驱赶他。
“唔……好狡猾。”李休璟抬眼瞪她。哂笑一声,开始新一轮的攻城掠池。
在李休璟的步步紧逼下,裴皎然眉眼间酝酿起薄薄雾气,最终化作一汪春水。连同藏着骨子里的锋芒毕露和危险一道被剥离,最终和春来时消融的冰雪般,从茂林之中蔓延而出。
他的索取虽然急切,却也带来了久违的欢愉。每次骇浪惊涛下,都是快乐的。
“我已经挑好了,你这次出征供军使的人选。”趁着他停下来的功夫,裴皎然睁眼慢悠悠地道。
此刻他鼻尖沾着汗珠,而她上泛绯。似乎都在提醒二人,此刻应该更沉溺于何处。
“嗯。你安排的人我放心。”李休璟追了过来,“不过西北的供军院也是个是非地,我只希望那个人能机灵点。最好能是你。”
闻言裴皎然嗤笑一声,“我?一个小小的供军使,我可瞧不上。”
看着她眼中一片清明,仿佛从未进入到那片情天孽海织就的云雨中。李休璟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暂别的风雨再度袭来,落在中央。裴皎然禁不住一声轻咛。
李休璟贴在她耳旁,“嘉嘉,请不要忘记我。”
凝视着面前人缱绻的目光,裴皎然点了点头。
云消雨歇,二人草草清洗一番后,并肩躺在床上。
横臂将裴皎然圈在自己怀里,李休璟下巴抵在她头顶。低声道:“这次的军费你打算怎么办?”
“就如诏书里一样。朝廷出七成,藩镇出三成。这是朝廷能给出的让步。”裴皎然往李休璟怀里挪了挪,“放心。有我在,你此去无后顾之忧。”
“我明白。夜已深,睡吧。”
二人依偎在一起,暖意流动。这久违的片刻相拥,让人格外贪恋。
街鼓声响起,李休璟缓缓睁眼。转头看着还在熟睡中的裴皎然,尽管他舍不得她,但却不得不走。
他轻轻地在裴皎然额头上落下一吻,来做为郑重的告别。轻手轻脚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逐一穿上。
明晃晃的甲胄覆盖了身躯,怀抱兜鍪。李休璟手扶在门上,转头看了眼已经隐在重重帘幔后的人影,微微一笑,推门而出。
二人都有各自的新征程要走,如今的分别不过是为了来路更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