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思多年,有泪如倾(2)
第22章相思多年,有泪如倾(2)
她躲闪了。她起身,不说话,将高跟鞋拎在手里,沿着街边慢慢走。
他也不说话,跟在身后。
街边石榴树开满嫣红花朵,花朵也不说话。
天空里点缀着闪闪繁星,繁星也不活。
安静,自然,舒适,仿佛脚下的路没有尽头。
短信息的“嘀嘀”声打破了宁静,陈海洋说:“很晚了,回家吧。”
出租车来了,许地送旺旺回家。
他跟她一起下车,送她到门口。他说:“为了你,我必须跟他谈谈,但不是现在。”
她默然。
“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他走了,她靠在墙上,微闭着眼睛。
那些在他心里沉默不语的话,她似乎已有所感应。
“旺旺。”她睁开眼,门开了,陈海洋站在她面前。
她头发散乱,她赤着双脚,她的眼角仍有泪光,灯光映出她的疲惫与温柔。
他心疼了。
拥她入怀,说:“对不起。亲爱的,让你受委屈。”
“为什么?”她仰头问。
他抱她进来,放在沙发上,打来热水,为她洗脸,洗手,洗脚,动作温柔,温柔中充满歉疚。
他又找来指甲剪为她修剪指甲,一边剪,一边叙说。
大一,十八岁的他只是一个清瘦的男孩子,没什么特殊才艺,却喜欢参加各种社团活动,他和妮佳是在网球社认识的。她热情、单纯,主动向他表达爱慕。她积极地出现在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场合,假装与他偶遇。他心里也是喜欢她的,但只是喜欢而已,谈不上爱慕。
他婉拒了她。
可她不气馁,也不灰心,依然热情地围绕在他周围。他很无奈,但少年的心里,难免有小小虚荣,会觉得被这样的热情漂亮女生爱慕着,很有成就感。
大二,他的父亲因病住院,确诊为胆管结石,必须动手术。他的父母都是农民,日夜辛苦劳作,只为供他上学,家里根本就没有手术的钱。
所以,父亲不肯治疗。
他坚决要父亲治疗,母亲留在医院照顾父亲,他回家去向亲戚借钱,其实他也没太大把握,那几年,亲戚们都要抚养孩子,又都不富裕。
他还没走,妮佳捧着一个信封来了,信封里,是她凑的几千块钱,她说:“陈海洋,我借给你,希望伯父身体健康。”
当时,父亲入住的,正好是妮佳父母工作的医院。父母知晓了女儿的心事,对他的父亲也格外照顾。
后来,他还知道,妮佳借给他的钱,除了她自己的生活费,还有她向同学借的钱。虽然那些钱,他在大学期间就打工挣来还掉了,但是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是没法还清的。
他欠妮佳恩情。
欠妮佳的父母恩情。
也欠那些同学的恩情。
“所以……”他说,“不管我那些同学说什么,我都能理解,我知道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只不过无聊,也喜欢八卦而已。”
旺旺温柔地看着他。有种哲学思想是这样阐述的,你心里有什么,你看到的事物就像什么。他认为别人善良。那是因为他自己有一颗阳光善良的心。
她问:“是不是从那以后,你就妮佳在一起了?”
“是。”
“因为感动吗?”
“不完全是。只是我后来才明白,我欠她的恩情,是在一辈子都没法还清的,不管用什么方式。而她想要的那种爱情和生活,我无论如何,也给不了她。”
“是的,爱一个人,如果不是彻彻底底发自肺腑,任何一条裂缝,都可能让爱情全盘崩溃。”
陈海洋拿过一张毛巾毯将旺旺裹起来,抱住,说:“别委屈了好吗?不管别人怎么说,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我爱的人,是你,只有你。”
“你确定吗?”
“无比确定。”
旺旺将毯子揭开,也搭在他身上,两人依偎在一起。
他握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
好暖和。
他又说:“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
“好,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
她疲惫微凉的身体逐渐变得柔软酥软,嘴角情不自禁扬起微笑。她确定,她爱他,相信他,千金不换。
很久,她忽然指着阳台说:“你看。”
阳台上,玫瑰花,开出一朵,晚风中,灯影下,灿烂动人。
午饭时间,旺旺正准备去一楼食堂吃饭,徐媛媛打来电话:“宝贝儿,快出来。”
“你在哪儿?”
“广电大楼对面,乡村鸡。”
旺旺过去。
看到琳琅也在,她笑:“你们俩是来特意来安抚我的吗?我还没那么脆弱。”
琳琅莫名其妙:“安抚你什么?我去海关办事,刚巧路过,正想打电话给你,就看到仙女的车过来。”
徐媛媛迫不及待:“告诉你们一个劲爆新闻!昨天我不是说要跟王公子去参加他朋友的生日聚会吗?结果客户临时约我,我就没去,他也没去。后来他才告诉我,他那朋友就是妮佳!”
“啊?”琳琅很吃惊。
“嗯?”旺旺联想起在“想爱”节目现场,妮佳的失态,似乎了然。
徐媛媛又说:“听他说了一些事,据我分析,妮佳对他,不仅仅是有意,分明就是有目的有计划有手段的进攻,可惜,王公子EQ低,不解风情,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她的一颗芳心破碎了,上节目为了炒作此其一,想刺激王公子此其二。”
琳琅接着说道:“没想到王公子真的来了,但却不是为了她,她恼羞成怒是必然的,但为什么不冲徐媛媛发飙?而把矛头对准旺旺?”
“不是对准旺旺好吗?是对准陈海洋!”徐媛媛说。
“哦,好奇怪的逻辑……”琳琅不太懂。
旺旺却懂了:“大多数人都会这样,在新的爱情受到挫折,刺激时,会情不自禁回想从前的美好。”
“没错。”徐媛媛接道:“妮佳跟陈海洋分手,根本原因不是不爱他了,而是理智地知道,陈海洋对她的明星梦起不到助力作用。她需要一个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都强大得多的男朋友,王公子恰好符合这一点。于是她发起进攻,但是失败了。功利目的失败的同时,爱的人也早已爱上别人,于是,抓狂了,反正她什么也没得到,肯定得泄愤呀,搞破坏,让大家都不好过,谋求心理平衡。人都知道,柿子捡软的捏,她自然就找上陈海洋了。”
琳琅恍然大悟:“这下我懂了!也说就是说,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妮佳的爱不得和求不到,转化成嫉妒仇恨和破坏力是自然结果!”
旺旺托着下巴,点头,说:“她的险恶用心在昨天达到了高潮,还害我哭了一场。”
徐媛媛和琳琅都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她只是抿嘴一笑:“懒得说了,都过去了,总之,我更加确定,从现在起,随便她折腾什么幺蛾子,都是浮云。”
“我早说她是丑人多作怪!从现在起,只要她接近你,你就拿个苍蝇拍,拍扁她!”
旺旺喃喃道:“妮佳已经不算什么,真正要我纠结的事,才开始……”
“啊?什么事?”这一次,两人的眼睛瞪得比脸还大。
“许地……”
“他表白了?我早觉得他是喜欢你的!”琳琅说。
徐媛媛笑起来:“你要是觉得为难,我有个办法,东食西宿!”
“去你的!我才不为难!”她低了头,轻声说,“只是难受。”
几天后的下午,许地发信息来:“今天几点下班?”
“正常的话,六点。”她回。
六点过十分,旺旺走出电视中心大楼,大楼前的花坛旁,许地站在那里,他抱着一株开满白色玫瑰花的玫瑰。没错,不是一束玫瑰花,而是一株玫瑰。蓬蓬勃勃,枝繁叶茂,用塑料袋兜着的根须上,沾满新鲜湿润的泥土。
还有一只粉绿色的纸盒。
旺旺心里一震,从容微笑走过去。
许地举起玫瑰,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种一株玫瑰,每天浇水,除草,跟它说话,陪它看夕阳落下,我假装,它就是你。这是我回到C城才种下的,你看,才一年,它已经开了这么多花了。而我老家那一株,认识你的那一年的情人节种的,已经比我还高了。”
他又举起盒子,说:“这里是一百零八封信,每一封都有日期,最早的一封,写于我认识你的第三天,最近的一封,写于昨天。”
下班的人潮汹涌而出,人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身着制服,英俊潇洒,一脸深情,抱着一大株玫瑰和一只奇怪纸盒的男人。
认识周旺旺的人纷纷猜测,他是谁?他什么意思?然而他顾不得他们的目光,他自顾地表白:“十七岁,我就喜欢你,喜欢你的不卑不亢,喜欢你的慧黠,也喜欢你的傻气,你身上所有的,我都喜欢,但我很悲观,我知道,世事无常,最初爱的人,最后一定不会在一起。这些信我一封也没有寄出,但是这么多年,我不停在写,我一直没有放弃。”
旺旺震惊得失去了一切的知觉,除了心脏剧烈地蹦跳。
许地将玫瑰和纸盒,一齐塞到旺旺怀里,他扬眉,微笑:“雪饼,我爱你,很多年,一直爱你。”
说完,他转身,哽咽,难受成她永不知道的样子。
旺旺几乎抱不住也站不稳,她晃了一晃。
一只手将她的胳膊扶住。
是老宋。
他说:“我送送你。”
坐在老宋车里,她喃喃地说:“认识他的时候,我只有十七岁。老宋,你还记得十七岁时,你喜欢的女孩吗?”
说话的时候,她已泪流满面。
老宋递过纸巾:“记得,但记忆只停留在她十七岁的样子。”
旺旺拭泪:“十七岁,我也喜欢他,我也悲观,我也知道世事无常,最初爱的人,最后一定不会在一起,所以,我一点点艰难放下,然而同时,却又矛盾地暗暗期望。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十年前就告诉我,或者早一年告诉我也好啊。”
老宋平缓开车:“无论早晚,你和他,要面临的遗憾,始终还是一样,最初爱的人,最后一定不会在一起。你始终,要悲伤这一回。”
相思多年,有泪如倾。
天降大雨,密集有力。
整个城市全都湿透。
旺旺说:“送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老宋说:“哪里?”
“C大,我的大学。”
老宋点头。
车子驶进C大大门,旺旺说:“右拐,上那条碎石大道。”
车子沿着碎石大道一路往前,大道两旁全是古老高大的法国梧桐,大道上,三三两两,或者独自行走的男生女生,个个青春飞扬。
到了一扇大铁门外,旺旺说:“在这里停吧。里面是桃园女生宿舍,我住3栋2单元102室,哪,我坐在桌旁,正好可以看到这株梧桐。”
他们下车,雨停了,梧桐树湿漉漉的叶子在路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旺旺将玫瑰花放在梧桐树下,走进宿舍,问宿管科阿姨借了一把小铁铲。
她蹲下来,开始用铁铲挖坑。
她说:“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四年,我喜欢着他,却又克制自己,一点点艰难放下。其实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我多希望他跟我说他也喜欢我。可他从没说过,他追求过很多女生,搞很多花样,有时我会心酸、羡慕、不平。”
老宋蹲下来,接过铲子帮她挖坑。
她说:“他的大学在北方。大三,情人节,他本来刚坐上回学校的火车,中途却下车,倒了回来。那个清晨,他就在这棵梧桐树下,他当时的神态当时穿的衣服,我全都记得。我和闺密都以为,他倒回来是为了来跟我表白。结果,他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就是没说一句我想听的话。也就是那天,我答应了一直追我的一个男生,也就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你是赌气吗?”老宋问。
“不是,是终于放下,是终于发自内心觉得,和他继续做朋友,哥们儿,是最好的结局,那会是一辈子。到现在,我已经达到能自动忽略他的性别的境界了。”
“你对他,与其说是友情,不如说是亲情,是这样吗?”
“是。我也以为他是……”
坑已经挖好了,旺旺将包住玫瑰花根部的塑料袋拿掉,将整株玫瑰,放进坑里,填土,拍平,拢紧。
“那时候,有好多次,我坐在桌边,站在窗口,趴在阳台,我望着这棵树,我都幻想,什么时候,他能像其他男孩一样,站在这里,手里捧着玫瑰花,一声声喊着我的名字。”
“所以,这株玫瑰,送给二十一岁的周旺旺。”老宋说。
“谢谢。”
“旺旺,要幸福。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希望你幸福。”老宋打开车门,“来吧,送你回家,有人还在等你。”
回到家,旺旺将那只粉绿色的纸盒放到了衣柜底层。
走到阳台,陈海洋正拿着杯子在给玫瑰花浇水,旺旺过去,从身后拥住他,头靠在他背上,深深呼吸他的气息。
他回头,轻吻她,拥抱她。
她靠在他的怀里,微微闭了眼睛,仿佛一瞬间,她从二十一岁,长大到二十七岁,她从一个与许地有关的梦中,苏醒到与陈海洋有关的现实中来。
王公子将徐媛媛带回家让自己的身份彻底展露无疑的同时,微博里关注徐媛媛的粉丝和“黑粉”也扒出了王公子的真实身份。
粉丝们各种欢欣鼓舞各种祝福;黑粉们各种鄙视谩骂各种不看好;
一时间沸沸扬扬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徐媛媛一会儿高兴吧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忧伤,坐在电脑前删留言删得手软,真恨不得将微博关闭蒙头睡去。
王公子在一旁安慰:“你理那么多干吗?要娶你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们,随他们怎么说,都不能影响我对你的爱,和想要娶你的意志!”
“我不是就是谈个恋爱吗?这些人这么激动干什么?你看,好多人都说我是想炒作!疯了吗?我炒作什么?我又不想当拍戏!说我爱钱,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该嫁给一穷二白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浑蛋就是纯粹伟大的爱情了?”
王公子揽过她的肩膀:“现实社会就是这样,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却不管那是不是真相。”
徐媛媛也不再删留言了,她啪啪敲下一行字:“王公子未婚,我未嫁,我们相爱,你有意见?对不起,你再有天大的意见,也不能阻碍我!”
为了表示他的真心和扛舆论能力,王公子安排了隆重的家庭聚餐,并邀请了徐妈正式会面。地点就在王家的酒楼,贵宾包厢,王家全家老小全部到场。
于是,徐媛媛见到了传说中的白天鹅集团的董事长,大气沉稳,颇有名商风范;还有王公子的两位哥哥,据说分别掌管着集团旗下的两大品牌;以及王公子的妹妹,她已经结婚,夫家有深厚的背景。
为了博得徐媛媛的欢心,王公子还特别强调:“我们家难得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除非逢年过节父母生日。”
徐媛媛笑笑,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王家人对她以及徐妈的热情礼遇却让她舒坦。虽然她对自己有百分份信心,但王公子也是“皇帝崽子不愁嫁”,于是,她再次坚定了要将王公子变成老公的信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