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忆过往
钻木取火对于身处异国他乡的萨卡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技能之一。
早在最初和父母的时候,她就被迫学会了这项技能。萨卡兹没有家,酷暑时,他们必须要找到阴冷的角落;严寒时,他们必须为自己取暖。
这是生存的必需。
接受海嗣细胞改造的安格妮丝在取火时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力量和身体协调性的跨越性提升让她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火苗。
“呼。”
安格妮丝轻轻吹着气,将折断的各个树枝聚拢在一起,将火苗吹动在它们之间,树枝逐渐被点燃,聚拢的木堆形成了火焰。
将羽兽的头和身体分割开,她又把所有的羽毛拔了下来,随后用一根相对尖锐的树枝贯穿了满是血肉的羽兽躯体。
歌蕾蒂娅安静地看着她为早餐忙忙碌碌的身影,坐在一旁的木墩上,那是刚刚被安格妮丝砍下的,上面的年轮证实着这棵树的历史。
安格妮丝快速跑向海边,举着贯穿羽兽的树枝,将羽兽放在大海中反复搅动着,血液随海水散去,她很快就将羽兽的血肉洗好,随后架在了火堆上。
她坐在了歌蕾蒂娅的对面,由于刚才那只被歌蕾蒂娅用长槊切碎的羽兽已经血肉模糊到完全拿不起来了,所以她们只能用这只羽兽来烤了。
“安格妮丝。”
她听见对方叫她,于是惊讶地抬起了头。
“深海猎人是隶属于阿戈尔的武装部队,其建立目的,是为了对抗种族名为海嗣的海洋生物。”
歌蕾蒂娅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仿佛提到那个名字就会让她觉得非常恶心。
为了让安格妮丝了解,她非常详细地说道:
“海嗣是一种拥有极强进化和适应能力的生物,它们会向着任何适合繁衍的道路进化,若不加以制止,它们将会威胁人类的生存……”
“它们不断摧毁阿戈尔的城市,杀死了数不清的阿戈尔人,在数十年的斗争中,阿戈尔已经和海嗣进行了无数次厮杀,而这些垃圾……总是能在战后为它们的种族带来又一次的进化。”
安格妮丝有些茫然地听着这一切,海洋中的城市、海洋中的生物,这让她脱口而出:
“海嗣可以一直进化,那……以后不会登陆吗?”
“会。”
歌蕾蒂娅对她的问题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那……为什么不联合陆地上的……”
她说到一半神色便黯然下去。
陆地上的国家还在因为种族原因而不断爆发战争,卡兹戴尔因此毁灭,居住在维多利亚的萨卡兹也会因歧视无法避免追杀和驱逐,那些国家只会针对萨卡兹和感染者,哪来的闲心去管海洋的事呢。
歌蕾蒂娅本来是想要嘲讽陆上国家的科技水平完全入不了阿戈尔的眼,但看到对方的神色就将这句话压了下去,她看到了这个小女孩的悲伤,这股情绪蕴含着她的过往,以及最深处的愤怒……和仇恨。
“在深海猎人中,队员的任何情绪都可以向队长宣泄,因为情绪会影响正常的作战,如不能及时解决,将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安格妮丝揉了揉自己的脸,继续翻烤手中的羽兽。
良久,她将烤肉放到面前闻了闻,递给了歌蕾蒂娅,等到对方轻轻折了一下,连同一半的烤肉折断,拿到了树枝的另一端,她才开口道是:
“我的全名是安格妮丝·艾尔菲斯,在出生后的四年里,我一直和我的父母生活在维多利亚的小丘郡,由于种族带来的歧视,我们一直携带者菲林耳朵的发夹生活,同时也隐藏着血魔的尖牙。”
“我的父亲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母亲在一家理发店打下手,微薄的收入确实让我们的生活特别拮据,但那个时候的时光,也是我们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光,我的父母也给我取了一个小名——安妮,这是维多利亚最普通的名字之一,他们希望我可以像一个平凡的人活下去,不再像他们老一代人被人歧视、追杀。”
“对于血魔来说,血液并不是必需品,而我和我的父母也在这种艰苦的生活中养成了只吃劣质面包就能活着的习惯。”
意外还是发生了。
“有一天,父亲工作的餐厅有客人闹事,父亲被迫参与到了那场打斗中,菲林耳朵的服饰被拽掉了,以至于人们开始怀疑他的种族。”
安格妮丝感到有些酸楚,眼眶也逐渐泛红,她看着眼前的烤肉,躲避着歌蕾蒂娅的视线,轻轻咬了一口。
七年前熟悉的味道再次充斥在口腔中,她终于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开始用沉默缓解自己的情绪。
“仅一夜,我们就被小丘郡的军队带走,关在了监狱里。那些邻居们,日常生活会时不时碰到的熟人们,或许会露出不忍的神情,但听到我们是萨卡兹时,恐惧和厌恶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所有人都在驱逐我们!所有人都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就是因为……”
她的愤怒,她的苦楚,在篝火旁表达了出来,而这也说明了那一年的结局。
“因为种族是萨卡兹,父母只能用源石技艺突破囚笼,当我们逃到苇草荡里,军队也追了过来,父母将我塞进了苇草堆里,叮嘱我跑得越远越好,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肩膀被弩械击穿,拼命捂着嘴看着他们被带走。”
安格妮丝把头埋在自己的腿上,烤肉也在回忆过程中被啃食得一干二净,此后,她和父母再也没有见过面,而她也在流浪中忍受着其他人的侮辱,并感染了源石病,一步步走到了伊比利亚,来到先前那座沿海小镇。
……歌蕾蒂娅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以安格妮丝刚才所说,陆上人对于萨卡兹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哪怕是曾经生活过多年的邻居,也会因为萨卡兹这一身份摒弃先前的所有情谊。
将手中的树枝扔到一旁,她坐到了安格妮丝的身边,脱下冰凉的皮手套,轻轻捏住了对方的下巴,令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的猎人不会永远沉浸在过去的伤痛,对吗?”
歌蕾蒂娅轻声说道,那双红瞳即是在询问安格妮丝,也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安抚对方,当她看到安格妮丝微微点头时,她也露出了笑容:
“不要被这样的情绪左右,失去自己的理智,合格的强者会将其化作进步的动力,你应该时刻对自己怀有信心。”
“我接下来可能会离开很长时间,五年,或是十年,但你应记住,你已经成为了二队的猎人,哪怕你并非阿戈尔,你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未来,我们将会重逢。而在此之前,你要变得足够强大,明白吗?”
捧着安格妮丝的小脸,歌蕾蒂娅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而后她便听到了安格妮丝颤抖又坚定的声音:
“我明白。”
“我的名字是歌蕾蒂娅。”歌蕾蒂娅低下头,将手伸向左胸前衣服上的胸针,手指穿过淡金色的别针链,把这枚胸针摘了下来。
“作为你的队长,理应因你的入队赠予你一份礼物,但很可惜这里不是阿戈尔,我尚且无法挑选心仪的物品,这枚胸针是伴随了我很久的饰品,就作为猎人的告别礼物交到你手上了。”
安格妮丝有些紧张地接过那枚胸针,她只在那些贵族的身上见过这种饰品,完全不知道它该如何佩戴。
歌蕾蒂娅拉过别针链,在安格妮丝左胸前的衣服上缠绕一圈,将胸针挂在了上面。
水晶般晶莹的红色胸针与小女孩红得发烫的脸颊相呼应,让她也不再沉浸在悲伤和愤怒,而且细声细语地说道:
“谢谢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