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一百一十、

赵巨炎看看天色将亮,铁枪连抖,将那一处缺口扩得越来越大。张随叫道:“救不出潇师弟,我们来做什么?”赵巨炎道:“那两个总管带了人去,这么好大一会儿还没回来,张潇分明已经脱险了!”王金方焦躁道:“狂徒!死到临头还在夸夸其谈!”唰唰几剑连环刺出。

张随侧身躲过,顺手还了几剑,固执道:“不行,我一定要带他一起走!”赵巨炎见他执拗,心中不悦,却见张随鼓气大叫一声:“张潇!”内力灌注,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瞿英心中一跳,暗想:“这人年纪虽轻,内力却颇为扎实,鏖战半夜,竟然没有一点疲累迹象,而且重情重义,临危不退,更是难得。”又动了怜才的念头,清溪剑所到之处只在逼敌,不在伤人。张随又放声道:“张潇!”声波所向,碧瓦飞甍为之震颤不已,声势比刚才更强。

*****

张潇在井底挖一会儿,歇一会儿。不知是此处临近井水因而泥土松软,还是这把沉甸甸的古剑特别锋利,抑或那地底洞穴根本不是很深,就在东门之外姜朔和杨勋苦战朱铁之时,司马监的马厩跟前,一方地面一突一破,遍身泥泞、疲惫不堪的张潇从地底爬了出来。他举头望望,才发现自己到了马厩里面,幸好他出现的比较晚,众马夫上了马料之后,都回房去睡回笼觉了,这里虽然有几百双眼睛看着张潇,却没有一张嘴巴能说话的。

养马可是一门学问。首阳山上也有一个大马厩,蓄了有近二十匹好马,那匹“紫电”便是从中脱颖而出的。关于马的习性、食性等等,张潇成长的过程中多少也受了一点沾染,勉强算是个行家里手。

据说好马要一天进食七次,白日四次,夜晚三次,还得对应着时辰,粗心一点儿都不行。马的饲料也有讲究,若要喂水草,天下只有伊水、洛水处的水草最为鲜美,若要喂干草,必须得在九月里的晴天摊开来连晒三日方可。马虽是食草动物,但除了草料,还得有黄豆、花生、甜杆时不时地搭配着均衡营养。张潇听赵巨炎说过,魏晋时富可敌国的石季伦富可敌国,他的爱马一顿能吃九十九个鲜鸡蛋。有的性格较凶的战马,每顿都要吃新鲜的驴肠猪肠,更有奇的,一天能嚼尽一缸酒糟。

这司马监里供养的除了皇上亲乘的御马单独隔离出来,剩下来的大多数都是皇城侍卫队的用马。一眼望去,体格雄壮高大,毛色油亮整齐,显然是经过精心调养的。这司马监是皇家御用的马厩,养马之方同民间还有不同。这些马儿,有的是祭祀时乘坐,有的是围猎时乘坐,有的是郊游时乘坐,肯定不能是烈马,因此也用不着驴肠、酒糟什么的。这司马监里的马料,是精选的上好绿豆蒸熟之后,再用盐炒上一回,最后均匀拌上碾成粉末的熟鸡蛋才算制成。花费不多,营养却是极好的。

张潇饿极了,看到那槽里新放上去的炒绿豆,香味一阵阵袭来,便觉难以忍受。回头望望,四下无人,几步跨到到马槽跟前捧起绿豆便往嘴里塞去。这马料虽然做的精细,终究是畜牲吃的,可张潇实在是饿慌了,趁着左右没人,不停抓起大口吞咽,眼睛仍向四处不住张望着,脸蛋早已红透。

马槽前面的几匹马不满地哼了几声,向旁边让开了一点,继续优雅地细嚼慢咽,似乎不屑同张潇为伍。张潇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堂堂首阳派掌门的独子,尚未出生便受到无数人关注,谁成想今日竟连马儿都看不起自己!马呀,马!你整日锦衣玉食、脍不厌细地在这里供养着,见到落魄之人便冷眼相对,你可知道人世间的艰难呵!

张潇失神地直起身来,忽听不远处一声大叫:“张潇!”他识得是张随的声音,精神不由一振。再凝神细听,却听到刀剑相交的金铁声,眉头又皱了起来。

张随等人激斗半夜,此刻一定疲惫不堪,他死里逃生,精殚力痡,就算能去和他三人回合,也只是徒增累赘。一转眼珠,看到了马厩里一排近百匹好马,计上心来。

他肚子里有了东西,精神立时恢复不少,不及整佩鞍鞯,翻身上了一匹高头大马,扬起手中古剑把长长的一排马栏都斩断了,纵马在院中跑来跑去,不多时便掌握了自己胯下这马的习惯。他口中连连呼喝,间或尖啸几声,这几十匹骏马失了约束,又听到张潇口令,均喷鼻长嘶,昂首奋蹄,跟着张潇四处冲撞。张潇挺剑冲去,一剑将大门劈做两半,呼哨一声,马群滚滚地跟着去了。

在皇城里专门负责养马的太仆令,大小也是个四品的官儿,日夜居住于此。那一排厢房里的马倌和太仆才穿好衣服赶到门外,却只见到马群的背影,惊得张口结舌。一个年轻的小马倌怯生生地挨近太仆令,试探着问道:“刘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刘太仆怔怔望着张潇的去处,如同木头一般一言不发。他只是个养马的官,这从权决断之事哪能做得出来?只好先愣着了,半晌才颤声道:“快,快走,把马都追回来!”

张潇努力回忆小时所学的“赶马哨”,勉强驱使着马群向张随那个方向驰去。转过两间房子,果然见到前面一堆人在皇城边缘混战,那宫墙都倒了一大片。张潇暗喜道:“墙上这么大一个缺口,脱身有望了!”上齿扣住下唇用力一吹,一声尖哨几乎刺破了耳膜,数十匹骏马顿时如同疯了一样向人群冲去。张随和赵巨炎见到张潇神兵突降,均是又惊又喜,精神大振。

瞿英离张潇最近,众人眼睛都在看着,不得不一剑向张潇刺去。张潇同瞿英眼神交汇,手中横起手中古剑一挡。

他知道瞿英定然没出全力,所以只是轻轻地挡了一下,哪知双剑相交,“丁啷”一声响,那御赐的清溪宝剑竟然从中断为两截!

瞿英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半截断剑。一直以来都是他斩断别人的兵刃,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清溪剑竟然也有断裂的一天。他抬头看看张潇,张潇也是满眼的惊诧和愧疚,只是他座下马匹狂性未敛,一转眼便跑远了。

张潇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这把古剑,锈迹斑斑,了无光泽,若只从外表看,半点锋利的样子也看不出。又想起适才自己挖掘泥土、斩断马栏,都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松随意,当时他只道是这剑沉重势大,完全没想到这竟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哧啦”一声巨响,张潇只觉身子震动了一下,连忙从怀疑中回过神来,身体一歪,他座下的马也向一边倒去。原来王金方见张潇重现,当即弃了张随,用地堂功夫纵到张潇马边,一剑刺穿了那马的心脏。趁着尚未落地,张潇连忙跳在一边,王金方跃过马尸,仗剑挺身立着。

两人对视了一霎,王金发手臂一振,手中剑嗡嗡作响,一朵剑花便向张潇袭来。张潇心道:“来得好,我正要试试这剑是不是真的锋利。”虚虚一剑划出。两剑相交时,并未是清脆的“丁当”声,而是“啪嗒”一声闷响,同时张潇只觉对面一股大力牵引,自己手中古剑几乎脱手而出!

大骇之下,张潇忙用力握紧剑柄。原来王金方看出张潇手中是比“清溪”更加厉害的宝剑,出剑之时,已经用上了“黏”字剑诀,意欲牵扯张潇古剑脱手。一击不得,当即又换成“缠”字剑诀,一圈圈地将张潇的劲力化解开去,不和张潇锋利的剑锋正面相对。

两把剑搭在一起死绕不松,“铮铮霍霍”刺耳声响个不停。张潇那剑在地底不知藏了多久,虽然遍体都是斑斑点点的铜锈,但总体来说锈的面积并不大,可在王金方缠绕之下,铁锈也是纷纷往下剥落。张随见张潇陷入困境,远远地踢起一截枪尖。那枪尖流星赶月般疾驰而来,巧巧地穿过人墙中一线缝隙,恰好撞在两把剑交接的地方,双剑登时分开了。

张随伸手扯住从身边跑过的一匹黑马的鬃毛,翻身一跃,轻灵地上了马背,叫道:“丁毅之!”丁毅之和司熠辰各自不留底细地激战了半夜,都已经极乏了,脚下愈见沉重,心知此地非久战之所,眼睛一瞥望望脚下的马群,从怀中掏出一把铁蒺藜抛洒向司熠辰。司熠辰将刀挥成一道光壁,铁蒺藜纷纷被击飞,丁毅之捉了这个空当,转身跳下屋脊,正好落在一匹鹅黄马的马背上。司熠辰恨了一声,不顾身体困乏,也从屋脊跳下,上马追赶。马群同人群汇聚一起,再加上地上的血海和尸首、断刀和残剑,场面愈加混乱。

张潇后跳半步,严守门户,眼角一瞥,赵巨炎已经翻身上马,心道:“天色已亮,不宜久战,还是快走!”向王金方面门虚刺一剑,折身就走,不想这时一匹惊马正从张潇背后驰过,前蹄扬得老高,张潇矮身躲过,却失了脱身之机,王金方再次从后面赶上。张潇心情烦躁,头也不回,突起一剑向后刺出。

这是首阳派剑法中的一招,专用来反偷袭反追击。全身各部位放松,只有持剑的手腕用力,去势迅猛急促,出人意料之外,但杀伤力也随之弱了几分。张潇使出这招,原本不欲伤人,只想把王金发迫得退上一步半步。

王金方认得厉害,猛地止住脚步,张潇同时向前冲去,这样一来那剑尖距离王金方面门还有一搾之遥,就在这时,只听那古剑中“铮”地一声响,剑尖竟然诡异地暴涨一截,足足有一尺之长,无声无息地没入了王金方眉心,停留不足刹那,剑身又倏地收缩回来,整把剑又和之前一样长了,只是剑尖多了一抹鲜血。

张潇几乎愣住了。这剑看去样式古朴,谁也想不到其中暗藏玄机——它竟是一把伸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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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天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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