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急转

三十、急转

李厚见郑明杰扑上前来,忙执枪刺去,郑明杰看着明晃晃的枪尖,不敢妄动。李厚笑了一声,将手中长枪拄在地上,身体腾在半空,连着向郑明杰踢出七腿。腿影缤纷,郑明杰向旁闪去。

张潇只听身边一人道:“这下糟糕了,如果李厚平时跳起能踢四五腿,现在有枪身支撑,一下能踢七八腿了。”张潇回头一看,骇了一跳,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仲平。

陈仲平向张潇微笑一下,不说什么,向场内看去。张潇数日前亲眼看到他被生父逐出家门,不想他竟也流落到了这里。看来他是经历了一番思考,整个人变得成熟多了。

却说场中李厚正是得势,一套腿法使得酣畅淋漓,郑明杰仗着身长力大,时避时挡,勉强不致逃窜。几招过后,李厚眉头一紧,左脚跨出半步,右胯猛地一提,右腿化作一道灰影,以极快的速度和极猛的势头向郑明杰袭去。郑明杰不及闪避,双臂架在身前,硬生生挡下这一击,只听他低呼一声,“蹬蹬蹬”一连向后退了四五步,方才将这一股大力卸去,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张潇惊道:“他这一腿好猛的爆发力!”陈仲平道:“不错,连他这个壮汉也退了这几步。我想应该是有独门心法,才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道。”张潇点头表示同意。

李厚见郑明杰退了这几步,嘲讽地一笑,忽觉左侧身后一道劲风袭来,来势极快。张潇和陈仲平看得清楚,却是郑远山弃了冯骥,袭向李厚。李厚慌忙之间就地一滚,头上束发的带子却被郑远山一枪挑断。李厚披头散发地站起来,样子甚是狼狈。眼见面前红光一闪,只觉胸口一凉,郑远山枪尖已刺入他胸膛。

人群中一阵惊呼,张潇和陈仲平双双抢出,喝道:“手下留情!”郑远山百忙之中朝他两个瞥了一眼,枪势不停,从李厚胸口抽出斜劈而下,打在他手中的大枪之上。李厚正是胆裂之际,双手拿捏不住,那杆枪重重落在地上,又高高弹起,向郑明杰而去。郑明杰伸手接住,郑远山这一枪之势却依然没有结束,在身侧划出一个大圆弧,逼开了后面赶来的冯骥。

郑远山这一连串的脱身、伤人、打枪、逼敌,只在电光石火之中,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动作流畅之极。这李厚受伤、郑远山冯骥二人分开、大枪重回郑明杰手中,仿佛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场上情势本来对冯家极为有利,郑远山这下显了一手亮丽无极的功夫,顿时急转直下。

李厚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渗出的鲜血,面色如土,手脚发抖,在张陈二人的搀扶下缓缓坐在地上,张潇早已出手封住了他伤口周围穴道。冯家那边众人傻了一般站在那里,似乎还不敢相信这猛然变化的形势。郑远山看着李厚狼狈的样子,冷笑了一声。冯骥这才回过神来,面色涨红,回头朝仍然傻站着的众弟子骂道:“一群蠢货!还不去将你们大师兄扶起来!”众弟子这才醒悟过来,绕过郑远山,向李厚跑去。

张潇站起道:“各位不用担心,令师兄只是皮肉伤。”原来郑远山手中大枪竟没有开刃,枪头还是钝的,虽然刺进了李厚胸口,却并没有多深,完全没有性命之忧。至于李厚面色如土、站立不稳,全是惊吓所致。

郑远山露了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武功,顿时压住全场。冯骥回过头来,冷冷看着郑远山,郑远山面色冷峻,毫不畏缩地同冯骥对视。张潇心道:“这郑远山还算仁人胸怀,手执利器,留人性命,有一派大家风范。”便想上前劝解。

这是冯府门后忽然响起一阵笑声,一人从门里走出,身着紫衫,脸庞方正,双眸精亮,隐隐透露出一种威严。冯府门下众弟子见了此人,除李厚有伤在身之外均向他俯首敬礼,冯骥迎了上去,欲言又止。

这人显然便是如今冯家一家之主,他笑着拍拍冯骥右肩说:“行啦,能跟郑老前辈打成这样,我本该嘉奖你的。”又向郑远山拱了拱手,笑道:“郑老哥,好久不见。”郑远山依然面色如霜,冷冷道:“你冯定宇春风得意,步步高升,我这落魄之人可笑不出来。”冯定宇看了一眼被搀扶回来的李厚,向后挥挥手,道:“我两人的恩怨,只该我两人解决,又何必多伤无辜?”郑远山道:“你现在说的冠冕堂皇,若不是当日你父子使诈,我郑家枪本该广收门徒,名扬天下!我伤他,便是伤我弟子,关你何事!”冯定宇噎了一下,冷笑一声,脸色也黑了下来。

郑明杰站到郑远山身边,大声道:“你们姓冯的永远不是我们郑家枪的对手!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信不信,你在我爹手下走不过五十招!”冯定宇父子面上一寒,郑远山猛地扭头瞪向郑明杰,眼中满是前所未有的严厉。郑明杰面生畏惧,低头退了两步。

冯定宇向前跨上一步,全身衣物无风自鼓,冷冷道:“依令郎之意,你们还是不死心,非要再比个高下?”郑远山自己的儿子说出这话,自然无法推卸,道:“你又何尝不是心怀此意?”冯定宇叹息一声道:“兄弟老了,脑子也糊涂了。你父子这架势,本来就是破罐子破摔,不死不归的,我这句问的实在是废话。”郑远山本来对郑明杰出口挑衅甚为不满,但眼下冯定宇随时可能出手,实在无暇多顾,只好深吸一口气,努力抖擞精神,左腿半弓起拉开个架势,横枪对着冯定宇。

郑明杰、张潇、陈仲平、冯骥及冯家众弟子纷纷后让。现在虽是初春,但留出的一片空地却满是萧瑟肃杀之意。

郑远山率先出手,一枪刺出。这招“中平枪”是天下枪法共有的一招起手式,虽是起手式,却蕴含了枪法“枪扎一线”的内涵,最需反复练习。郑远山这一枪,平直迅速,力贯枪尖,非高手所不能为。冯定宇早知郑远山不容小觑,侧身躲过,一脚直取郑远山,郑远山横起枪身封住对方来路,化枪为鞭,斜斜抽向冯定宇脖颈。

郑明杰站在其父身后十余步开外,张潇二人站得更远。陈仲平低声道:“这老的手拿长兵器,却敢放敌人进入中门,果然是艺高人胆大,比他儿子强多了。”张潇“嗯”了一声,皱眉道:“在枪法中融入鞭法,化枪为鞭更是厉害手法,看来这郑老爷子会的不只是枪法。冯定宇只怕挡不住这一招……”

事实上,冯定宇确实挡不住郑远山这一抽,急中生智,干脆一头向郑远山撞去。郑远山顾及自家形象,不愿和他搅在一团,皱了眉头向旁闪开。看到冯定宇这一撞,陈仲平笑了一声,张潇却叹了口气。

陈仲平奇道:“你叹什么气?”张潇道:“这冯家府邸如此奢华,定然广收门徒。但他功夫如此不济,岂不是误人子弟?”陈仲平点点头,若有所思。

冯定宇喝了一声,摆开架势,又向郑远山袭去,二人斗在一处。

两人对了二三十招,虽然表面看去仍是不分上下,实际上冯定宇已略呈败象。郑远山自上次中计战败后,日日辛勤练功,一日也不曾耽搁。冯定宇虽然功夫也不曾撂下,却忙于开馆授徒和世俗应酬,难免分心,而且身处富贵乡中,难比郑远山山野中锻炼出来的硬气,实力上先输了一筹。而且,郑远山适才出手技压全场,正是气势如虹,冯定宇见到自己大徒弟受伤在要害地方,正在心惊,发挥时又打了折扣。再者郑远山手执长兵,可进可退,冯定宇却是赤手空拳,时间一长,难免支持不住。

冯定宇深知此时万人空巷,观者如堵,万万不可丢了冯家腿的脸面,这一战非赢不可,强自苦苦支撑,郑远山却是气定神闲,招招紧逼。只要再拖得一时三刻,就算冯定宇再有一千万个不情愿,也是败定了。

就在这时,冯骥突然从后面飞身而出,飞速向两人而来。郑远山正是一枪刺出,见冯骥飞奔而来,大吃一惊,回枪要挡时,冯骥却从他身边掠过,来到张潇、陈仲平面前拱手道:“刚才多谢二位兄台出手相救,冯骥感激不尽。”

张潇一怔,本能地拱手回礼。越过冯骥肩头看去,只见冯定宇得了这个机会,面上大喜,使出全身本领大举反攻,腿影如同波浪一般向郑远山袭去。郑远山因为冯骥分心了一霎,此时被冯定宇反击,左支右绌,仓皇间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虽说郑远山略胜一筹,但二人功力实在伯仲之间,此时又露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破绽,退了一步之后,便止不住脚步,连连后退。急得郑明杰大叫道:“爹!爹!小心啊!”

张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冯骥此举的目的在于干扰郑远山。从他身边掠过,必然使其认为自己要出手,难免分心,而冯骥偏偏不出一招,而是来向张潇、陈仲平道谢,郑远山也无话可说,只好将这颗牙齿吞入腹中。

张潇拱起的双手慢慢放下,皱眉看向场中,心想:“这郑明杰这么这般不晓事!你这样大喊不是更让你爹分心吗?”冯骥却是昂头负手,洋洋得意地看向场中。张潇更是厌恶,往旁边让了一让。

却说冯定宇跳起连环三腿踢出,来势凌厉,郑远山倒转枪柄奋力拨开,冯定宇一落地便又是一脚,郑远山后退半步,横枪挡住。冯定宇脚尖忽然射出一股极细微、极难辨别的烟雾,郑远山不及防范,吸入口鼻,步履猛然一乱。

冯定宇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趁郑远山定身之机,左脚跨前半步,右胯猛地一提,右腿重重踢出,“呼”地一声,众人皆见郑远山头发高高飞扬起来,可见这一腿之威。

张潇和陈仲平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雪亮,这一记腿法,正是刚才李厚所使过的杀招!只是从力度、速度、去势各方面看来,冯定宇这一腿比李厚不知精妙了多少。

郑远山不知为何,突然一阵眩晕,看不清东西,只觉一阵劲风袭来,心中一凛,大枪横在胸前,双臂直伸,力图挡住这势可夺命的一击。冯定宇来路不变,一腿击中郑远山枪身,只见那枪瞬间狠狠向内弯起,几成弓状,郑远山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双手把持不住,那杆赖以成名的枪竟手中脱出!冯定宇这一腿去势不衰,连脚带枪击中郑远山胸口。

郑远山功力再强,也是年近六旬之身,如何挡得住这一记重击?“哇”地一口吐出漫天鲜血,连退了几步,向后倒出。郑明杰忙弃了手中大枪,上前扶住,随即松开郑远山,跑到冯定宇身后。冯定宇哈哈大笑,冯骥也笑着走到父亲身边。

张潇、陈仲平站得较远,不及郑明杰去得快,但郑明杰一离开郑远山,张潇却惊恐地看到郑远山后心上竟然插着一把匕首,直至末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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